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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口!”蛇国公突然一声大喝,震得烈文英噤声不语。他丹凤眼中神色变幻,凛凛生威,沉声道:“炽龙侯,请直言。不必再迂回顾虑。”
“敖某横竖已是反贼重囚,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顾虑什么?”敖少贤微微一笑,道,“公主,敢问此次赐婚之事,是谁一力促成的?”
尹祁公主低声道:“是……常仪后、三苗公和箭神公向父王一再奏请的。”
敖少贤淡淡道:“难怪前夜在火龙王上,我力陈此事时,箭神公竟会震怒若此。”
顿了顿,徐徐道:“诸位不觉得奇怪么?三苗公讙兜是青鹰国主,与蛇国公似乎素有嫌隙,为何竟会反常请帝喾赐婚给自己的夙敌?常仪后是太子挚的母亲,又何以大方若此,促使庆都后的女儿嫁给天下六公之一的蛇国公之子?”
众人闻言无不大震。尹祁公主心中一颤,失声道:“你……你是说……”
既已出口,敖少贤再不迟疑,续道:“边荒之乱,起于宫墙。敖某虽然不在帝京,却也知道陛下四后之中,常仪后与庆都后最受恩宠。常仪后是金兔公之女,金正之妹,又是三苗公的表妹,就连素以公正严明著称的箭神公,也成了太子挚的师父,她的权势比之皇后姜嫄,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偏偏庆都后是蛇国公的族妹,陶唐侯与公主又极受陛下喜爱,虽然挚是太子,但常言道‘天威莫测’,不到最后一刻,焉知鹿死谁手?”
“陛下病危,常仪后、三苗公等人一反常态,奏请将公主赐婚紫蛇侯,表面看起来,似是安抚蛇国,平定动荡局势,其实却是调虎离山,借刀杀人之计。”
众人又是一阵哗然,尹祁公主面色惨白,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到了此刻,敖少贤也无意再吞吐其辞,朗声道:“不错。依在下看来,此次帝使赐婚不过是常仪后、箭神公与三苗公等人的阴谋而已,旨在让蛇国公与我东海龙族成为众矢之的,置殿下、公主于死生难料之地,借叛军之刀,除灭异己,夺权篡位!”
众人轰然,齐齐变色。
敖少贤朗朗道:“若不是常仪后等人自泄机密,天下人又怎么知道陛下病危、公主下嫁紫蛇侯?叛军又为何如附骨之蛆,一路狙击?箭神公带着殿下、公主乘坐龙舟,似乎是迷惑叛军,甩脱追踪的妙计,其实却是移导祸水,诱使八股叛军死拼龙舟商船,斗个两败俱伤。他故意受伤,让在下带着殿下与公主逃离重围,却又矢口否认,咬定是在下挟持公主,投敌叛变,其陷害我龙族之心昭然若揭。各位都是明眼人,难道还看不出来么?”
尹祁公主心烦意乱,惊怒骇疑,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在她心底深处,这些念头未尝没有想过,但她单纯善良,每一触及,立即便被自己否决,从来没有深想。此刻被敖少贤这般剖析,登时如伤疤被猛力揭开,恍然剧痛,锥心彻骨。
蛇国公缓缓道:“炽龙侯言下之意,是说这一切都是常仪后、箭神公等人与叛军勾结,设下的圈套么?”
敖少贤微微一笑道:“勾不勾结,在下可不敢断言。但叛军对箭神公的意图想必心领神会得很,也算是各取所需,合作无间了。就说今日罢,三十六堡精兵都在箭神公的指挥调度之下扫荡北泽,若不是箭神公大开方便之门,相繇的叛军为何能轻而易举地突破诸侯军的重重封锁,神不知鬼不觉地转辗千里,在这里布下重重埋伏?”
众将大凛,议论纷纷。
敖少贤道:“紫蛇侯将成为驸马之事早传得沸沸扬扬,有谣言还称一旦陛下驾崩,陶唐侯将即位为帝,蛇国公也将封为‘辅国公’,权倾大荒。天下妒恨神公、期盼炎蛇国快快倒霉的,也不知有多少千数。贼酋共工翊敢于如此有恃无恐,伪装成敖某,只身带着公主自投罗网,只因算准了蛇国公必会尽快赶来相救,更算准了蛇国公必定孤立无援,了无呼应。”
顿了顿,淡淡道:“一旦叛军得胜,箭神公与诸侯各军大可以声称当时在北泽被其他叛军所困,不及赶来援救。这么一来,常仪后与箭神公不仅借刀杀了殿下、公主与神公,还可将这一头污水泼到我敖少贤与龙族头上,乘机加以治罪,除掉第二个眼中钉、肉中刺,同时又削减了叛军的实力。正可谓一箭数雕,再好也没有了。”
听到此处,众人无不凛然惊惧,冷汗涔涔。
尹祁公主心乱如麻,柔肠似绞,想到连日来的情状,诸多疑窦豁然贯通,脸色雪白,娇躯微颤,险些站立不住。
常仪后倒也罢了,对箭神公,自己姐弟向来颇为尊重信任,即便是与之抬杠,也只是使使小性子罢了。所以此次南行,才恳请由他亲自护送。想不到人心叵测,他竟奸狠若此!若不是此刻听敖少贤层层剥笋似的剖解抖搂,她又怎能相信?一时惊骇悲楚,伤心愤怒,莫以名状。泪珠倏然划过脸颊,流入嘴里,又麻又涩又苦。
舱内寂寂,众人凛然无声。只听见外面轰鸣阵阵,杀声震天,鑫战正酣。
蛇国公重枣面紫红如霞,浑无表情,默然半晌,突然喝道:“来人,将炽龙侯拿下,捆绑送往帝京,听候陛下发落!”
众人一惊,失声道:“主上!”尹祁公主更是芳心震颤,不明所以。
烈定侯沉声道:“敖侯爷,你适才所言毫无真凭实据,全属臆断推想。你若问心无愧,便随烈某前往帝京,在陛下面前与箭神公对质。倘若你所说的字字是真,烈某立即自断左臂,向你赔礼谢罪。但如果你所说的都是离间中伤的诳语,烈某便砍下自己的左臂,连并你的脑袋,向箭神公谢罪!”
敖少贤却似早有所料,微笑不语,也不反抗,听任蛇国众将以金蛇骨丝将他紧紧捆缚起来。
尹祁公主又惊又恼,正要说话,忽然听见舱外传来一声轰雷似的狂笑:“赤练蛇儿,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轰!”船身剧晃,舱壁炸裂,十几个蛇国将士惨叫着倒撞而入,“砰砰”连响,接连断头折骨,血肉模糊。
众人大惊,几个将领失声叫道:“相繇!”尹祁公主心中一沉,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凶魔终于来了!
烈定侯喝道:“保护公主、炽龙侯!”亲自背起放勋,抢身朝舱外冲去。众将轰然应命,将尹祁公主与敖少贤重重夹护,紧随其后。
刚到舱门口,只听“呼”地一声,碧光刺目,狂风扑面。奔在最前的几个军士哼也未哼,突然炸裂开来,肢体飞散,连着飞洒的鲜血,从尹祁公主四周擦飞而过。她呼吸一窒,几欲晕厥。
混乱中只听蛇国公一声大喝,一道紫光怒旋飞舞。“嘭隆”一声巨响,光芒怒放,气浪迸卷,舱中陡然一亮,光怪陆离。
“噶啦啦”脆响迭爆,整个主舱四壁仿佛瞬间被龙卷风掀起,陡然片片翻飞,冲天而去。站在旁侧的将士惊呼怪叫,身不由己翻腾倒转,直冲云霄。
“好一个‘炎蛇逆天刀’!赤练蛇儿,几年不见,老朋友听说你儿子要娶皇帝老儿的闺女了,专程来送彩礼,你不领情也罢了,怎么一见面就拆房揭瓦,赶着我走,多让人伤心哪。”
说话间,一个人影呼啸着翻身飞起,高高地倒挂在主桅,叉着双手,悠悠晃荡。那人乱蓬蓬的头发,棕黄色络腮胡子,一双铜铃大眼闪烁着淡淡的绿光,虽然嬉皮笑脸,但那笑容却让人莫名地心生惧意。想来便是被称为大荒第一凶神的相繇。
尹祁公主只看了他一眼,便觉得意夺神摇,心中森寒恐骇,嘭嘭乱跳,突然想起那野兽般的共工翊,与这相繇果然有些相似。
蛇国公紫衫鼓舞,凝神聚气,将尹祁公主等人护在身后,淡淡道:“不敢。庙小檐低,供不下你这座大神。”
相繇哈哈狂笑,翻身一转,坐在桅尖上,翘着二郎腿,一荡一荡,笑道:“我知道了,今天是你儿子大喜之日,定是触景伤情,又想起从前被我一不小心捏死的娃娃了。嘿嘿,你这人气量太小,这么多年还仇哪。大不了哪天我赔你一个儿子就是……”
“住口!”蛇国公蓦地一声怒吼,面色紫涨,双眼直欲喷出火来。众人耳中轰鸣,惊骇无已。蛇国公镇定稳健,从未如此雷霆震怒,此番大吼,必是悲愤已极,难以遏制。
相繇“哎呀”一声,似乎被他吓着,突然双眼翻白,从桅顶直挺挺地摔了下来,急坠而落。眼看就要撞在甲板上,忽地翻身卷转,顺势将七八个军士横扫下水,脚尖一勾,悠然坐在船舷上,哈哈大笑。
烈文英大怒,喝道:“杀了他!”众军士轰然应命,潮水似的围涌而上。只听“嘭”地一声闷响,惨叫迭起,人影缤纷,数十名军士倒飞冲撞,血光迸舞,瞬间横死当场。
他拍拍手,哈哈笑道:“小娃子不知天高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