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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口来取东西的士兵从香炉里把燃着的香□碾碎,又小心地将香炉里最上面的一层香灰都倒出来,尽数塞在嘴里吞咽了下去。
星晴香如果不遇上边疆将士们常喝的烧刀子,只能是一种气味平淡具有安神功能的草药罢了。可是两者一旦碰上了,就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断魂香,等到一个月后,潜伏已久的毒一发作,就能送你上西天。
压在头上十几年的梁大将军终于被除去了,想来那位嗜酒成性的副将军今天晚上一定会心情大悦,纵然不会表现的多么明显,也多少会独自喝上几口,庆祝一番。
千万不要怪我啊,我也不想做过河拆桥的烂事。但是谁让那位苍某人认为你的谋略能力不比梁大将军差多少呢?
不过你也是罪有应得,为了自己上位,居然接受了死对头的计策,帮着对方陷害己方大将,不说卖国,反正通敌罪是有了。
他走出营帐,回到先前换衣服的草垛,换回满是尿骚味的脏衣服,将新的那套烧成了黑灰。边城的风一吹,地上那堆灰烬就顺风吹散了。
不到半柱香,已经是干干净净,一点痕迹不留了。
新兵很得意地用指腹磨蹭了一下鼻头,吸了吸湿着身子在风中冻得流下来的鼻涕。
六爷做事,向来是头尾皆顾,哪用你苍天素一个月九封信地提醒我种种细枝末节和注意事项?
阿……阿嚏!
☆、赏赐
戚国新封的镇边大将军暴毙而亡的时候,苍国这边的一众将领正在为从帝都新下达的旨意忙得团团转。
段德早已将整件事情写在上表中,除了牵扯到赵六的部分,其余的林林总总,甚至包括苍天素私上战场暗助段羽的事,在上表中都有前因后果的详尽阐明。
段德很清楚,想要让自己死后,苍景帝饶过自己唯一的子嗣,就必须要让皇帝相信段羽确确实实跟他表现出来的一样不通心机。
就算上次自家儿子的漂亮胜仗虽然让人惊讶,但这场胜仗本身还远不到引皇帝特别瞩目的程度,段德依旧相信,苍景帝一定会对这件事给予非常关注,甚至会直接影响日后皇帝对段家的处理方式。
他必须在苍景帝的正式决断定下来之前,给皇帝把事情阐述一遍。就算此时神通广大的苍景帝已经知道了整个事情的经过,但是皇帝自己查出来的,和他主动提及的,完全是两个概念。
你自己看看,我儿子就是个完完本本的二愣子,从出主意定计划,到分配兵力,都是你儿子在一手策划,我家段羽只是负责带着一帮人冲锋陷阵,充当炮灰而已。你当真好意思杀他?
他这个样子,对你,对你儿子,对你苍家的江山,都没有一点威胁力。难道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不肯放过他?
段德有意无意地,字里行间,都着重突出了苍天素才是这次行动成功最大功臣的意思。他觉得自己对苍景帝的心思总算把握了一二,但是终究不能够确定。
苍景澜打小就头角峥嵘,心思诡变莫测,谁知道他此番是当真想把苍天素当做自己的接班人培养呢,还是为了给他真正选定的太子人选练手呢?段德此番,也存了试探的意思。
苍景帝看完了上表,段德的担忧才告一段落。
从帝都来的特使跑死了几匹快马,昼夜兼程,用一个月赶完了三个月的路程,念完了给诸将的封赏,特意下马叩拜,双手给苍天素捧上御赐亲王服。
赏赐亲王服给未成年的皇子,这是无极大陆绝无仅有的事情。就算是已经成年了,也并不是每一个皇子都有晋封亲王的资格。
在礼法最严﹑儒学气最浓的岳国,只有皇子做出切实的功绩,朝中半数以上的大臣联名请愿,太学超过六成的儒学弟子同意后,皇帝才会给皇子加封。
而在章程没有这么繁杂的苍国,也是需要皇帝征求所有三品以上大臣的意见,起码要三成以上官员同意,才能开始准备加封事宜。
这次虽然没有亲王的名头,但是一套亲王服封赏,已经表明了苍景帝的意思,单论这次的功绩,压根够不上这样的赏赐。就连现在唯一活在世上的澄王爷也只是郡王头衔而已。
苍天素看着那套珠光宝气华美无边的行头,登时一阵头大,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段德,见他眼底难掩的激动之色,心念一转,就明白了大将军打的算盘。
他垂下眼,暗暗叹气。算了,为段羽的将来担心了不知道多少年,也该给段大将军吃颗定心丸了,只是这么一闹,以后来自朝中和刘家的绊子一定少不了了。
谢过特使,苍天素轻抚绣满了深沉华丽图案的衣料,抬眼看了看激动得直冲他挤眉弄眼的段羽,又打量一下自己现在穿着的简单白衣,挑眉问道:“现在就换?”
“当然!”段羽立刻挤开前面站着的几位副官,轻轻一拉苍天素手腕,扯着人就朝自己营帐跑了过去。
段德无奈地摇头,这傻小子,真是不懂事,没看见特使还从一边站着呢吗?
心中其实很是满意的大将军拱手正想跟特使礼貌地寒暄一下,就见对方翘着兰花指掩嘴笑道:“看样子,令郎跟大皇子的关系真是不错,这一点咱家在宫中就有所耳闻了。”
这种事情居然都传到宫中去了?
段德明白对方暗示的意思,当即不再多说,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大笑道:“特使一路辛苦了,我已命人备好了酒席,为您接风洗尘。”
在苍天素的记忆中,这是自己这辈子第二次如此盛装。他看着铜镜中自己的模糊影像,几乎是下意识地移开了眼。
在少时,苍天素曾经有一段时间,迷恋上了在上书房学习的空余,对着冷宫中风过起皱的小池塘里的倒影,跟自己长久地对视。
那种感觉,是在无人知道的角落,一点点撕掉伪装,重新认识自己的新奇感。年幼的苍天素那个时候看着自己,仿佛透过那双黑沉沉没有丝毫光亮的眼眸,看到了勃勃的野心在里面兴风作浪,蠢蠢欲动。
他的眼中卧着一只凶兽,他的心中蕴着万马千军。
只有在面对李宓那张没心没肺的笑脸时,已经快要按压不下的野兽才会不甘不愿地平复下来,继续蛰伏在他的眼底,只等有一日,挣脱束缚它的锁链,张牙舞爪,择人而噬。
那时候在想什么呢,如果自己不是苍天素,如果自己能有一个像宠爱苍天赐那样宠爱自己的父皇,那些人对娘亲和奶娘的侮辱,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容易地宣之于口?是不是就不会被当着几百人的面,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地大声说出来?
明明他们也不了解内情,明明他们也什么都不知道。
苍天素给赵六下的第一个指示,就是让他派人监视当年受皇后暗示跑来辱骂他的那几个孩子,并且在适当的时候给予一定的帮助。
由于当年的事情闹得很大,那些跟他同龄的人过得都不好,张云松可以说是境况最差的一个。对付几个本来就一无所有的人,难以达到苍天素想要的效果。
那一句句深深刻在他脑海中的话,他一刻都不曾忘怀。苍天素还记得当初,他是如何趴在小池塘边,对着自己的倒影,一遍一遍地跟自己立誓,要在以后,把这痛苦,加倍地还给他们。当几年后,他一次次折磨自己无辜的舌头时,耳边响起的,也是这句话。
小时李宓担心他的心性成长,不知道多少次提着他的耳朵念叨过“以德报怨,吃亏是福”,苍天素从来都嗤之以鼻。
在他看来,如果人人都以德报怨的话,又要用什么来报德呢?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十倍报恩,百倍报怨,这才是他能够真正认可的人生准则。
睚眦必报,气量狭小。来到军营的苍天素再也没有认真照过镜子,他怕自己会被铜镜中那个狰狞可鄙,被仇恨折磨得面目全非的人脸吓到。
苍天素看了看一旁的段羽,后者正一脸猪哥相抬手抹口水。苍国大皇子见状一愣,然后咬了咬下唇。
段羽抹干净嘴,绕着他转了一圈,啧啧有声,很高兴地拉起他,就想往外走:“素素,你穿这身衣服真真漂亮!”
苍天素把手抽了回来。他跟段羽相处算来也有三年多了,并不比跟苍天赐在一起的时光少多少。但是不论是以前的二弟,还是现在的段羽,都没有办法看出他内心真正的情感。
李宓和苍天赐也许知道许多他无意中做出的小动作,但是那也只是在他情绪波动大的时候才会显现,更多的时候,内心打算的一些小九九,苍天素都不会表现出来。
李宓确实了解他,却也没有那么了解他。
苍天素其实一直在幻想,早晚有一天,能够遇到一个人,一个可以轻易分辨出他的一个挑眉,一个扬唇,一个抬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