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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用湿手帕捂住口鼻的黄脸病汉将路明逸搀扶起来。
这名不知道何时跑进这着火牢房的病汉正是张二爷,此刻他的脸色比起之前更加蜡黄,身体看上更差。
他身后的烟气之中,突然又是跑出一名干瘦女子。
这名女子正是上次在鱼市之中被林夕带来,刚刚在这典狱之中被放出不久的吕凤娘。
她的手背上还缠着纱布,但是她甚至并没有去拿路明逸手上的钥匙,只是拿着一根铁丝,便直接跑到前方,打开了最里一间铁牢的大门。
……
东港镇拦江坝上。
在一阵欢呼声中,姜笑依用尽最后的力气,打下了最后一根九旬老人陈养之说必须要补的定桩木。
击出这最后一锤之后,他颤抖的双手也已经握不住重锤,毫无修行者风范的一屁股坐在了泥泞之中,手中的大锤也直接被他丢在了身前。
一大片泥水被他丢下的大锤砸得飞溅而出,正好有些溅进了他张开喘气的嘴里。
“呸!呸!呸!…”
姜笑依顿时不住的吐起了口水来,引来了周围的一阵哄笑。
姜笑依自己也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他抬起头,却是正好看到那名脸上有伤痕的女子也正在看着他这边笑着,也在擦着脸上的泥水。
但和他双眼对视之间,那名女子的眼神却又是一黯,默默转身朝着堤坝下煮粥的地方走了过去。
姜笑依的笑容一僵,他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没有过多想法的想去问问那名女子为什么这么不开心。但就在这时,他看到有一名骑者飞快的从东港镇方位奔了过来。
这是一名镇督府派出的传令军士,在坝上问了几句之后,这名传令军士马上就快步到了他的面前,快速述说了起来。
现在虽然江问鹤等人还都不明白他的身份,但心中却都清楚他是修行者,是林夕的朋友。
“典狱失火?”
听到这名传令军士口中吐出的字句,姜笑依的脸色便顿时变了。
……
燕来镇镇督府中,身穿镇督官服的贺子敬站立在府衙前的院中,微微仰头看着天空。
天空晴好,和煦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他脸上一抹阴冷的笑意却是反而更浓。
脚步声响起,身穿亮铜片甲的军校商音快步走了进来。
“大人。”对着贺子敬躬了躬身之后,这名军校丝毫不掩饰面上的喜色,道:“江坝依旧完好无缺。江坝后数村村民已经被林夕全部转移到后方高|岗上。刚刚接到消息传报。东港镇典狱起了大火。”
“东港镇典狱大火?”贺子敬猛的上前了一步,声音也不自觉的高亢了起来,“具体情形如何?”
商音微躬身道:“据说未有人员伤亡,也未有牢犯乘机脱狱,但烧了三间牢房。而且为了固坝,他调了不少提捕房的人和典狱房的人到坝上。”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贺子敬纵声笑了起来,“即便只是烧掉三间牢房,他也已经难辞其咎。”
“商音,你一夜劳累,可以让你们的人撤了歇息了。帮我通知一下况大人他们,跟我去坝上。”
……
林夕站在燕来镇拦江坝上。
“我们息子江上这几条坝都和别地方的坝不同。别地方的坝大多用于蓄水灌溉,但我们息子江的这几条坝,都是为了围滩造田和行船。”
躺在他身旁竹椅上的九旬老人盖着一条薄毯子,看着在坝边晃荡的江水,用嘶哑变异的声音对着林夕解释着:“这四条坝所在的地方,原本都是‘大葫芦肚’,也就是江面特别开阔的浅滩,沉积了不少泥沙。当时大船通过这里极易触底碰坏,现在江上走着的一些大船当时甚至走不了。当年那苏大人治理河道水利的确有惊人才看,仔细勘察过后筑了这四条大坝,围起了大片的浅滩,又用江中挖起的淤泥堆积,便在燕来和东港坝后围出了许多良田。这样一来这几处地方江面狭小,水深了,不仅容易行船了,而且原本我们这几镇良田不多,现在却是已经真正鱼米兼收。”
“当时清河那处浅滩挖得比较深,所以后来清河坝毁了之后,行船还没有太大问题,但下游锦旗镇现在有大船要行进,却是都要用许多纤夫才能拖得过去,那些大商号年年都是花费不少人力和财力清淤,但事实不是清得不够勤快,而是那处地方没有大坝束口,水势过平,太过容易形成浅滩,人力比不上淤泥沙石的沉积速度而已。”
“这四坝之中,这燕来后方滩涂区域原本最大,所以这边良田、人口也是多过我们东港镇。若是这江坝毁了。不仅这些良田没了,这边的江面恐怕也是要恢复和以前一样,大船难行。”
林夕听着这些,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老人家,以你现在查看的情形来看,即便天晴,不再下雨,这条大坝也依旧不安全?”
“除非江水水位退下两米,否则还是有极大危险,随时会溃。”陈养之点头,没有多少头发的后脑重重的挨在竹椅上,“这天色…明日还会下雨。恐怕至少还要一两日雨水才会停,要这江水水位降下,恐怕又要两三天。恐怕至少要四五日的时间。”
第十六章 人心都是肉长的
林夕看着江水。
江面平静而美,还笼着一层淡淡的薄雾,江面上有渔船和商船在行走,平和静谧。
贺子敬与十余名燕来镇的官员走上了江坝,在走上江坝之后,贺子敬蹲下身来用手敲了敲坝体,感觉出这坝体的异常紧实,他的心中便更加放心了些,脸上阴冷笑意便也更浓了些。
他也看着明净的江水,走到了林夕的身前不远处。
“林大人,现在你应该收起你的瞎胡闹,回东港镇了吧?”
他没有看转身看着自己的林夕,对着江水,平静而带着一丝自傲的吐出了这句。
原本已经平静的躺倒在竹椅上的半瘫老人身体一僵,想要直起身来说什么,但林夕却是拍了拍他,让他放心一些,接着也是平静的说道:“事关这么多良田和生死,又怎么是瞎胡闹的事。”
“林大人,你说这大坝有问题,但这一夜暴雨下来,还不是好好的?”贺子敬身后的况修贤怒声道:“这燕来镇的拦江坝,是我的职责范围,而不是林大人你的职责范围吧?”
林夕看了一眼这名太过肥胖而撑得官服都没有一丝皱纹,像个皮囊一般的官员,道:“你查过一些有关这坝的地方志没有?听过参与建坝和加固过这拦江坝的人的意见没有?”
“林大人。”况修贤冷笑了起来,伸出肥胖白皙的手指点着江坝,“任何记载都不如现场勘查有说服力,你相信一名老农的话,而不相信这么多云秦官员的判断?”
林夕眉头微蹙,看着这名满脸红光的肥胖官员,平静而认真的道:“因为他比你们更在意这些良田和那些人的性命,所以我相信他。而且听你所言,我想你连这坝的构造都根本不懂得,你说我相信他还是相信你?”
林夕此言极不客气,而且甚至是质疑了况修贤的真实才能,况修贤顿时气得脸孔发紫,怒声道:“你…!”
贺子敬摆了摆手,制止了况修贤,转头看着林夕,淡然道:“东港镇的那条拦江坝和这里的拦江坝一样,也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林夕不喜欢看贺子敬的嘴脸,鄙夷的撇了撇嘴,脸上却是露出了真心高兴的笑容出来,嘲讽道:“这当然是极好。”
贺子敬看着林夕脸上的神色,看到林夕露出笑容,他却是也笑了出来,充满了快意,“但你管的典狱却不太好。一早上就烧了三间牢房,而且据说是因为被你调得只剩下三个人,否则多几个人至少会好一些。”
林夕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这的确是他不可能想到的事。
“还有,我在来这坝上的途中,还听到了更有意思的消息。”林夕的面色变化让贺子敬的心中更加快意,尤其他身后的况修贤等人更是不加掩饰的露出了嘲笑的表情。
贺子敬看了林夕一眼,微微一顿后,接着道:“还是暂代镇督一职的江问鹤居然陪你疯了一夜,不仅调用了镇守军和大量的人力,而且连正武司造船的木材都动用了,还挪用了内务司的一批银两,购买了大量的草袋和木材。”
林夕沉下了脸,冷漠的看着贺子敬,“看来你对于我并非是意义之争那么简单。”
“林大人少年英才,但你也应该明白,挪用库银是重罪。危言耸听,惑民,更是重罪。”贺子敬微微的眯起了眼,看着林夕说道。
林夕身前竹椅上的老人浑身又是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