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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林森没想到的是,唐旭山突然翻了脸,一声断喝:“停车!”
司机有些不知所措,将车骤然刹住,问:“唐书记,怎……怎么了?”
唐旭山看着林森,意味深长地说——是对司机说的:“我们林市长要去向余省长做个汇报啊,请林市长下车吧,我和林市长就在这里分道扬镳了!”
林森呆住了,坐在车上一动没动,脸sè白一阵红一阵,强笑着极力化解这场突如其来的难堪:“唐书记,你……你看看你,还同志加兄弟呢,咋这么翻脸不认人啊?不去看可为同志就不去呗,还……还什么分道扬镳啊!”又对司机jiāo代,“哦,xiǎo王,开车,开车,赶快回彭城,我是紧跟唐书记不动摇的……”
随着车轮的飞速转动,省城人民大道两旁的万家灯火渐渐被抛到了身后。
车上了高速公路,唐旭山才于一片沉静中,叹息着对林森道:“林市长啊,我们在一个班子里合作共事,是同志加兄弟的关系,这没错,可你这个同志一定要nòng清楚,同志是摆在第一位的,是同志就要讲原则,你今天讲原则了没有?”
林森辩解道:“唐书记,有些话我……我不过是在你面前才随便说说嘛!”
唐旭山摇摇头:“不是随便说说啊,林市长,你很听可为同志的招呼嘛!在那次定调子的会议上,你明知以权代法不对,明知我有保留意见,可你比可为同志表现还积极!如果今天我想讨好可为同志,想向可为同志通风报信,你肯定不会阻止,你说了嘛,讨论处分时,你还指望可为同志一票呢,这就丧失原则了!”
林森心里不服气,脸上却挂着笑:“唐书记,我看没这么严重,就算汇报了,也不能说是通风报信吧?可为同志是省委常委,从某种意义上说也代表省委嘛,而且,他现在还是‘八一三’火灾案领导xiǎo组组长,就连萧书记,也只是以省纪委书记的身份杵在彭城,也不是代表省委的啊,我们向可为同志汇报一下也没出大原则嘛!”
唐旭山冷笑道:“那我们今天就完全没必要向李书记、萧书记和省委汇报,干脆直接向可为同志汇报好了,让可为同志把情况全了解清楚,回过头再好好收拾岳清兰!”
林森怔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见唐旭山的脸sè很难看,到底没敢做声。
唐旭山长长吁了口气:“林市长,今天不能全怪你,我也有责任。说实话,有时我也会揣摩领导意图,在某种程度上可能影响了你。我今天对你的批评,实际上也是对自己的批评。‘八一三’大案发生,我才渐渐明白了,这样下去很危险啊!”
林森心里多少好受了些:“是啊,是啊。唐书记,你批评得对!不过,要说你怎么影响了我倒也未必,现在的干部谁不知道揣摩上级领导的意图呢?就说我对可为同志的揣摩吧:人家在台上啊,是省委常委啊,口口声声代表省委,代表人民。我们两个现在都是戴罪之身,乌纱帽拎在人家手上,不这么揣摩又怎么办呢?”
唐旭山郁郁道:“这就是事情的可怕之处啊!我们的乌纱帽拎在余可为、萧宸、李元焯这些上级领导手上,没有拎在老百姓手上。所以,我们说话做事就看上级领导的脸sè,不去看老百姓的脸sè!林森同志,‘八一三’之后,你的表现就比较典型嘛!”
林森略一沉思,赔着xiǎo心说:“可认真回顾下来,我也没做错什么嘛!”
唐旭山摇摇头:“林森同志,让我怎么说呢?你真没做错什么吗?啊?”
林森只得认了点账:“那次开会,我不让岳清兰说话有些过分了!”话头一转,“不过,岳清兰是岳清兰,陈志立是陈志立,我现在依然坚持认为,陈志立还是有sī心的!”
唐旭山不同意林森的看法:“对陈志立,过去我也这么认为,可现在不这么看了。陈志立同志有感情用事的地方,可大事讲原则,没有因为自己是上届班子的班长就明哲保身捂盖子,连儿子陈xiǎo林不也让岳清兰送到检察院起诉了嘛!”
林森这时已在心里做出了新的判断:种种迹象表明,唐旭山已认定余可为完了。周秀英的落网,五十一人黑名单的出现,已使余可为陷入了被动。就算李元焯或者萧宸想保余可为,只怕保起来也有很大难度,而且这次牵出余可为来就有萧宸很大的“功劳”,两人之间隔阂已起,从萧宸以往对付人的手段和决心来看,只怕也不会再留余可为了。如此的话,一来不知道这五十一人中有多少是余可为提起来的干部,和余可为有多少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二来陈志立和岳清兰又在那里不依不饶地死盯着。于是,便又试探说:“不去看可为同志也好,坚持原则是一方面,另外,也还真有个影响问题哩,可为同志真要倒了台,我们也说不清嘛!”
唐旭山倒也不隐瞒,发泄道:“我看他这种人不倒,我们党就危险了!”
林森自以为揣摩准了,不知不觉又回到了过去同志加兄弟的气氛中去了,对唐朝阳说:“余可为真倒了也好,也是坏事变好事了!余可为倒了,他手下的干部估计也要倒掉一批,正可以安排一批我们的干部上台,进行一次大换血……”
唐旭山不愿再听下去了,合上眼皮佯作打盹,任凭林森在那里叨唠。
林森叨唠了一阵子,见唐旭山死活不接茬儿,也就识趣地不再说了。
车内变得一片死寂,这在林森和唐旭山同志加兄弟的经历中是从未有过的。
林森看着佯作打盹的唐旭山,心里暗道:这位同志加兄弟今天是怎么了?他们这对公认的黄金搭档难道真要分道扬镳了?这可能吗?真让人难以理解……
与此同时,省委大院宿舍区常委三号楼,萧宸正坐在二楼客厅的沙发上跟人通着电话。叶yù灵端着刚刚煮好的咖啡进来的时候,看见的是萧宸的一脸沉肃。
叶yù灵是今天下午赶来的,她现在的参研项目虽然也紧,但由于前几年的良好表现,她已经开始出任正式的项目组长,在这个位置上,领导要求她不仅自己的项目要抓好,还要“带新人”,所以她把一些非核心的课题jiāo给了项目组引进的“新人”,自己主要负责重点攻关核心问题和掌总。
叶yù灵基本上是半个月来一次金宁,时间紧的时候,一个月一来也有,一般能呆两天或者三天,叶yù灵自己都向萧宸打趣说她为华夏航空事业的发展做出了应有的贡献。
“王书记,现在不是我保不保可为同志,而是事已至此,彭城前任班子的问题肯定是要跟着查下去了……”萧宸在电话里似乎是在向谁解释着。
叶yù灵当然知道电话那头是谁,那是祥林省委书记王昆,他对余可为有着提携之恩,正是王昆在任上看中了余可为,将之调任副省长,不过过渡了半年,余可为便进了常委班子,而后又因为王昆、游靖、萧宸等人在与东方派和徽派的博弈而得到常务副省长的职务,从此成为江东巨头之一。
可以说,没有王昆,就没有余可为彗星般的崛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萧宸在江东是接了游靖留下的缺,而王昆是打算把他的缺留给余可为的。
一开始萧宸要彻查彭城大火背后的深层次原因的时候,王昆在祥林是得到过消息的,不过王昆对此浑然没有在意。在他看来,余可为自身是过硬的,就算彭城班子有问题,或者彭城前一届班子有问题,余可为本人也不会有什么大碍,了不起就是负一定领导责任。
虽然作为当时的二把手,在领导责任上的确比较容易背黑锅——华夏历来党、政两个班子,政fǔ一把手背黑锅的时候明显要多一些——但由于当时的彭城一把手陈志立现在已经退居人大这个二线岗位,而二把手余可为却成了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所以省委最后的决定肯定是让陈志立出来捡帐,余可为了不起内部做个检讨就算了事。所以这个时候,萧宸从彭城太湖宾馆打电话来跟王昆通气,王昆是表示支持他彻查的。
然而王昆没有料到的是,余可为对彭城大火案百般遮掩,千方百计要迅速定案,要保护干部,要枪毙“纵火犯”,甚至不惜跟力主查清真相的萧宸闹僵。此时此刻,王昆才隐约感觉到,余可为要么是官mí心窍,只想进步,完全不顾司法是否公正,更正义是否被强j;要么就是他知道这样查下去,他自己本身也脱不了干系,知道他所要承担的责任绝非仅仅是一个领导责任。
于是,王昆沉默了。沉默过后,王昆致电萧宸,询问事情还有没有转圜的可能,是不是能够控制范围,某些同志还是不是能够保全、值得保全。
萧宸知道王昆的意思,他自己又何尝不清楚,要在萧系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