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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姐就与小春香一个去厨房叫备饭,一个去房里寻衣裳。素姐从厨房转到家里,寒风吹到脸上如刀割一般。屋里已是昏黑一片,素姐忙站了门口叫媳妇子去烧炭火,自己关了各房窗户,方点了枝蜡,坐下来喘息。少时听见小九跟紫萱的说笑声音一路传来,素姐站起来拎了女儿的小皮祅儿迎上去道:“只怕要下雪呢,快穿上罢。”
紫萱笑嘻嘻道:“下雪珠了,打在衣服上沙沙响呢,可好玩了。”
小九笑道:“明儿要是下雪,咱们再在院子里堆个大雪人玩。”
素姐拉了女儿替他穿衣裳,小九的老仆福伯也送了皮祅来与小九。素姐敬他是个老人,要留他吃茶,福伯道:“这个时候下雪,五六月里油就贵了。五少奶奶还是趁没涨价多买些油罢。”到底不肯吃茶,缩着头朝厨房去了。
素姐就拿了前些日子买米面油的帐来算,加上昨天人家送的,差不多可以吃用到过年,才放下心来。因两个媳妇子抬了火盆进来,就问道:“各房里可都有了?”
那个媳妇子笑道:“都有了,连前边衙门都送了两盆过去。”素姐就招乎在院子里疯玩的大小两个孩子进来,看他们头上身上的冰珠子叫热气一冲都化了水,忙拿了两块手巾递给他们道:“快擦干净了洗手吃点心。”
小紫萱笑道:“下了雪,明儿石先生必不能来了。娘,咱们做些什么吃的赏雪吧。”
素姐道:“下刀子也给我上学去。”
紫萱吐了吐舌头,低了头去洗手,小九笑道:“石先生家在城外种了几十亩油菜呢,昨儿还说要带我们去看菜花,这下教雪珠打坏了,哪有心思来教书。”
这一夜狄希陈都没有来家,到了半夜果然下起大雪来,虽然节气近春,却寒冷的如同腊月,大雪一连下了三日,天气才晴朗起来。石先生拖了沾满泥点的衣裳来上课,比从前更木讷了。就是祝先生,也是笑容变少。
狄希陈怕有灾变,忙着各处督促农家补种,衙门里只让小九守着传话,连守牧童的人也撤了只留一个。却说这一日沈秀才浑家跟沈秀才争吵,倩娘去劝了半日,眼圈儿红红回来道:“你在我家住了这许多日子也不曾叫你花过一文钱,如今家里米都没有,何不取出些来把我嫂子去买米。”
牧童心道那话儿来了,笑道:“银子我自有,却是存在相识的店里,待我去取些来。”
倩娘撒娇撒痴,非要他开了箱子来看,牧童执意不肯道:“箱子里的银子却不能动,要留着贩货回家的。你等我出门去讨还几两碎银来把你花用就是。”牧童前脚出去寻伙伴们,后脚沈秀才就拿了斧头来要砍箱子。倩娘拦他道:“这口箱子也能卖几十文钱,够七八斤肉钱,我拿簪子捣几下试试罢。”
谁知他们几个人在房里试了半日,方才开了箱子,牧童已是寻着几个同事来家,听见他房里有动静,先四下里瞧了无人,就派了两个人拦住了窗口,自己进门笑道:“娘子与舅爷这是做什么呢?”
沈秀才跟倩娘两个正伸了手在一堆破衣烂裳里翻出几个油纸扎捆的硬块来,快活得眼睛发光,哪里想到他会进来。倩娘机灵,扶了箱盖道:“帮你理理箱子罢。”知沈秀才拆了一个纸包,里边几块碎砖
了一个还是碎砖,四五个纸包尽数拆开,一个铜钱都。抬头见了牧童笑嘻嘻站在跟前,发狠提了脚边的斧头要砍他。
牧童毕竟比薛老三强几分,一脚踹翻了那两个妇人,就提了倩娘挡在面前,大叫一声:“来人。”
门外猫着的几个快手就奔了进来,一边一个捉了沈秀才,另一个就拉了倩娘摸她的脸蛋道:“果然生得好,牧童你这几日享够了艳福,也让咱们开开荤罢。”
守在窗外的一个老实人道:“这是上头交待下来的,休坏了大家体面,收了监随你怎么着,还是送了衙门去罢。”
牧童从门后拿了藏起的绳子道:“这个都现成,咱们先捆了他们四个狗男女,他们骗人也不是一两日了,只怕还积了些好东西。”
那个沈秀才跪了下来央求道:“若是几位官爷肯放了小人,小人情愿将这几年得来的钱财都献给官爷爷们。”
牧童笑道:“咱们肯放你,县太爷不肯放你,你那些钱财,我都瞧在眼里,自会去取。”就将他们四个拴了堂前大柱子上,叫那个老实人看守,带了众人去搜沈秀才的箱子柜子,果然床底下搜出一包碎银子来,约有四五十两重。还有绸缎布匹并些首饰,大家按人头平均分了,就先将财物送了回家。牧童还抱了倩娘房里一床新被,将她头上的两根银钗与一朵金花取了收在袖里,笑道:“这些与我做个表记罢。”
那几人也笑嘻嘻将三个妇人从里到外都摸过了,把小衣儿里藏的几样金银锁片取了下来,方牵羊一般牵了招摇过市,送到监里寄放,报与狄大人知道。
狄希陈虽然封锁了消息,不肯教人知道妻舅是让人拐了去的。只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各人心里都猜到一两分,不然没有苦主打点,谁肯这么上心?
狄希陈与周师爷忙着四处劝农桑,听说捉住了,只道过几日闲了再管他,就将沈氏兄妹掉开手不提。薛老三极想报卖身之仇,无奈此事素姐跟狄希陈都有主张,只教他在家守着桃花。因桃花是半装的肚子,请了产婆来瞧,都说是男,他也就欢喜守着妾做二十四孝丈夫。
素姐本来担心跟去年一样,有银子都买不到菜,谁知蜀王府道狄希陈识趣,常常送些新鲜蔬菜,成都的士绅们也把狄知县看的比谢知府重,哪一日都有人送些东西进来。素姐若是回了礼,却又做怪不肯收。素姐跟狄希陈说,狄希陈笑道:“收罢,过几个月人家知道咱们跟那个狄大人不是一家,只怕还要来讨回去呢。趁有的送收多收点儿,这些人不是心怀他念,哪能那么容易送出来。成都府里几个忠厚大家,我来了两年多了连人家管家都没有见过呢。”
素姐还是觉得不妥,只觉得收的不安,狄希陈教她道:“你留够家里吃用的,再分三分出来给县里那三位官儿,再送三分到谢大人府上,别人就罢了。”
素姐听了要送谢大人,就有些不乐意,只是狄希陈这样说,必有缘故,赌了气不去问他,要自己看出来。就照了狄希陈的吩咐行事。
狄希陈因成都一县村村都查看过了,虽然油菜小麦没有什么出产,种下了荞麦棉花等物,想来只要年景不是太差,百姓都可过得,方松了一口气歇了两日,偶然晚饭时看见薛老三又胖了些,就想起来沈氏,与周师爷商议行事。
第七十四章 真相(下)
待到提来四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男女跪在下边,狄希陈看了半日,也没有看出那三个妇人的好来。
周师爷已是预先审过,道:“这伙人拐的都是外地来的单身客人。”极力忍着笑道:“说卖人只得那一遭儿。”就叫人先提了那个男的到案前跪下。
狄希陈道:“哪一遭是卖了人的?说来听听。”
那个沈秀才磕头如捣蒜,狄希陈不耐烦喝道:“你说罢。”
沈秀才道:“那一日小人在茶馆与朋友吃茶,因见一个二愣子在街口赌钱,看他是个不晓得事的主儿,就想哄他两个钱使。谁知道他白睡了我浑家一夜,一个低钱没有,小人一气之下,才卖了他。”
狄希陈命提了他下去,又向那三个妇人道:“把他浑家提上来。”
门子扯了一个年小些的妇人到前边。狄希陈冷笑道:“你汉子已是都招了,说他行事都是你唆使的,好个狠毒的妇人!”
那妇人禁不得激,哭道:“我本是好人家的女孩儿,做这见不得人的勾当也是他逼迫,我若是不肯,就是拳打脚踢,小妇人吃不痛,只得依他。”
狄希陈道:“你是哪家的女儿,何时教他拐了来的?”
那妇人咬了半日的牙,方道:“他不仁我不意,我就全招了罢。小妇人本是荆州人氏,十三岁跟着娘去庙里烧香,教这个杀才绑了带到长沙。他妆了是我兄弟骗婚,哄人家财礼钱,在长沙存不住身方才搬到成都来。”
狄希陈听了笑道:“原来你也是好人家儿女,你说了家里父兄姓名,我派人送你家去罢。”
那妇人忙道:“我小名就叫倩娘,家在江陵县城,我爹爹姓谢,名文洋,字子正”又将这些年来的行骗事实一一招供
狄希陈听了谢文洋的名字觉得耳熟,问周师爷道:“这个名字我在哪里听说过?”
周师爷摇摇头道:“不记得了。”就命带了这个妇人下去,另提了那两个妇人,教周师爷拿了刑具一吓,就全都招了。原来沈秀才真名沈二呆,读书不成,就养成了游手好闲的性子,好容易问人借了几两银子娶了外地来的一个妇人为妻,谁知道成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