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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为什么我会那样投入白衣“四阿哥”的怀抱?还有那一份割肤裂心之痛难道全出自白狼的幻术?
十三阿哥沉默扶我起身,我目光掠过镜中人,额上已白皙如初,连原来的一粒红痣也不见了——难道是因为白狼已死的缘故么?
我下意识抬右手抚抚额头,硌到冰凉坚硬的铁指环一枚。
白衣“四阿哥”是假,血花孽痕许是幻觉,铁指环却是真的?
那么白衣“四阿哥”说十三阿哥冒险自青螺山危崖下替我找回铁指环也是真的?
我瞥瞥十三阿哥的手,这双看起来甚至有几分秀气的手曾拿箭射杀“四阿哥”,又是真是假?
一连串的问号塞满了我的脑子,正无可开交,只听二阿哥道:“十三阿哥,这就跟我走罢?”
二阿哥的语气中有什么让我秫然抬首,十三阿哥越过我走到二阿哥身后,我变换了一下站立的方位,惊见门外森列的带刀侍卫竟然全属于“新满洲”。
“新满洲”原本是住在盛京和朝鲜交界地区的土著人,极其晓勇善战,族中多人乃是世袭担任御前侍卫机要职位,深得康熙宠信重用,去年张明德谋逆一案中便曾提及‘得新满洲一半,方可行事’之语,后经康熙数月明里暗里一番洗底换血,“新满洲”侍卫的编制更加精简秘练,不想如今都听二阿哥差遣……这架势,有些不对呀!
我不知怎的,忽担心起十三阿哥来,刚想张口说话,四阿哥忽站我身边悄悄并起食指中指按住我的手背,就在我一哑声的功夫,二阿哥已带十三阿哥迈出门口,一停,回首问:“四阿哥,你来不来?”
四阿哥眼瞧着十三阿哥背影,半响方道:“你们先行,我稍后赶到。”
二阿哥欲言又止,转头朝我面上看了一看,也没说什么,就这么和十三阿哥分别上了马,在众“新满洲”侍卫挟拥疾风卷云般的去了。
说也奇怪,他们这么多人来来去去,这座禅寺却仿佛丝毫不受影响,仍旧清风明月,檀香宁静,磐声悠扬。
我缓步踱到院中树下,垂首望地,摸着无名指上的铁指环出神:没有血迹,没有脚印,没有南柯,何来一梦?
“阿弥陀佛。”院中不知几时多出一名布衣僧人,双手合什冲着四阿哥和我唱了一句佛号,又道,“法不孤起,仗缘方生。遇见是机缘,错失亦是机缘。”
四阿哥以佛礼回之,布衣僧点首走开。
我怔怔瞧着四阿哥,四阿哥转回身,举手摸摸我的头:“该来的终究会来。从今天起,你要学会保护自己。我很需要你,所以你一定要让我看到你每天都是好好的,明白么?”
我不明白。
白狼究竟死了没有?他的再次出现代表着我将陷入危险?
记得白狼在我面前说过四阿哥杀了他十五个兄弟,而他一定会为门中兄弟报仇,该担心的那个,是四阿哥吧?
“你记着我的话……”四阿哥话未说完,我踮起脚贴上他的唇。
四阿哥将手圈过我的腰,逐渐收紧。
我闭上眼,身子轻轻发抖。
需要我好好活着是么?
我对他,也一样。
我们分开后,四阿哥在我耳边低声问:“皇阿玛即将复立二阿哥为太子,但有人不肯罢休。引你来这的人原本想对付的是我,我还不完全清楚他们为何要先对你下手,不过我可以肯定你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他们想要的,你知不知道是什么?”
从前四阿哥不问,我亦不曾提起,但他现在既然有疑,我便打算将与白狼相关的种种怪事首尾全部告诉他,然而他注视了我一眼,就一摆手,急促道:“看来你自有答案。好,我们回头细说。火烧眉毛,且顾眼下,二阿哥已带了老十三往乾清宫请罪,我务须赶上。今晚我会安排人手护送你到我府里,由纳拉氏照应,可以确保安全。”
“不。”我说,“我不去。我要回随园。”
四阿哥一轩眉:“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
“没这个意思。”我突然有了笑意,“是你说的,要我学会保护自己。如果我连今晚这一关都无法独力度过,将来的路又要怎样和你一起走下去?我想变得更强,而且要快——为了你,也为了我。”
四阿哥亦笑了:“为我们?”
我强调:“你,和我。”
四阿哥明显放松许多:“你的性子一点都没改。无论怎样,回随园这段路一定要有我的人护送,不然我会分心。”
我心头一暖,抿嘴道:“好。”
世间事大抵奇怪,你当作没事,他偏偏有事;你当作有事,他偏偏无事。
我返回随园,自有毛会光等人提早收拾出我惯住小楼,安置了一夜,十分平静,隔日带了衣箱回转宫中,前晚之事也没听说对什么人有什么处置,表面上一派祥和。
三月初九日,康熙以复立胤礽为皇太子,遣官祭告天地、宗庙、社稷。祭文称胤礽前忽患暴戾狂易之疾,故予退废:“当有此大事之时,性生奸恶之徒因而各庇奸党,借端构衅,臣觉其日后必成乱阶,随不时究察,穷极始末,后乃确得病源,亟为除法,幸赖皇天眷佑,平复如初。”
三月初十日,康熙以大学士温达、李光地等为使,持节授皇子胤礽册宝,复立为皇太子。
同日,康熙以朱笔谕旨示众大臣,云:“朕观五旗诸王,并无一人念及朕躬,竞以朕躬为有何关系,惟各饱暖是图.外面匪类有将朕者诸子肆行讪议者,朕诸子并不与之较,以此观之,朕之诸子可谓厚重矣。人情若此,朕深为愤懑。朕诸子座次,何故令在伊等之下?”因谕宗人府:“从前朕之诸子,所以不封王爵者,良恐幼年贵显,或至骄侈恣意而行。”
“今见承袭诸王、贝勒、贝子等日耽宴乐,不事文学,不善骑射,一切不及朕之诸子。又或招致种种匪类,于朕诸子间肆行谗谮,机谋百出,凡事端之生,皆由五旗而起。朕天性不嗜刑威,不加穷究,即此辈之幸矣,兹值复立皇太子大庆之日,胤祉、胤禛、胤祺俱著封为亲王,胤佑、胤礻我俱著封为郡王,胤禟、胤祹、胤禵俱着封为贝子,尔衙门即传谕旨,察例具奏。”定十月二十一日,行册封礼。
三月十一日,因复立胤礽为皇太子诏告全国,诏内“恩款”十六条。
如此一来,四阿哥当上亲王已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府门前连日车水马龙,道贺者川流不息,我也知道他忙,几次都是过其门而不入,但因许久不见十三阿哥露面,我心里又存着话要对他说,这日正巧下午有半天呆在随园整理什物,打算晚上回宫顺路找四阿哥,才过了申时,天还未暗,忽听毛会光来报“十四贝子到”。
我起身:“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越过毛会光走进我房间,笑道:“在理什么?”
我微微一怔,扫了毛会光一眼,毛会光满面通红地埋下头去。
毛会光此人外表高大,生性却极老实孱弱,凭他一个当然无可能拦下十四阿哥,当初二阿哥安排他来随园当管家多少也有逗我玩儿的意思,若非随园邻近四阿哥府第,由毛会光给我看家,我还真怕遭贼呢。
不过十四阿哥人也上来了,我总不见得将他赶走,脚一磕,把刚才蹲在地上理的衣箱的盖子合起:“没什么,都是些小玩意儿,十四哥怎么今儿顺路?”
“我跟玉格格有话说,你退下吧。”
眼见十四阿哥轻飘飘一语就将毛会光打发出去,我不由骇笑,十四阿哥一面走近我,一面道:“你对这些奴才太客气了,一个个都没了规矩,我今儿一路进来连个招呼人也没有。”
没人招呼,也就是没人拦他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愧是十四阿哥。我没好气道:“是么,我是做不来主子的。”
十四阿哥自己从桌上倒杯茶,润了润口:“我难得来你这,现在又没外人在,你对我笑一个成不成?”
我奇怪地望望他,这家伙,从哪儿喝醉了酒来吧?
“一月之约将过一半,你为何不来找我?”
十四阿哥不提醒,我还真忘了上次回京前,在黄河的船上,四阿哥跟我提过要让十四阿哥训练我枪法的那件事,因眨了眨眼,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十四阿哥忽的一下凑到我面前:“说个故事给你听——”
我暗暗蹙眉,最近一阵十四阿哥和我之间可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这时候巴巴的跑来又算什么意思,他脑子里到底在转什么念头?
“好,说故事是吧?先坐下来,再说。”
我试图绕开他,他却一把拽住我的手,唐突道:“他喜欢的根本不是你!”
我懒得理他,只专心拔出手来,他只不肯放,一口气道:“他依恋皇后身边的侍女,是众人皆知、公开的秘密!你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个当年的影子!为何这些年来,你就是不明白?”
“放手!”我真的生气了,一把推开十四阿哥,闪身便走。
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