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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可否派车去接?”华灼又看向双成姨娘,虽说名义上她现在主持荣安堂的内务,但事实上,真要做什么事情,还是要双成姨娘出面。
双成姨娘犹豫了一下,道:“派车自然是行的,但这事情太大了,万一真出了人命……小姐,是不是跟夫人说一声?”
“娘还在休养,不宜劳心。”华灼想也不想就否决了,却对二管家道,“爹爹那里,派人知会了没有?”
二管家道:“已经派人去了府衙,但老爷公务缠身,只怕一时半会儿脱身不开,庄子那边却等不得了,一来伤者不知生死,二来佃农们已经联合起来,要咱们荣安堂给个说法,若不及时处置,等到风声传到其他庄子,都跟着闹起来,怕就不好收拾了。”
华灼心一沉,沉吟了片刻,一咬牙,狠下心道:“姨娘,再备一辆车,我们现在就去庄子上。刘嬷嬷,关大夫那里,就劳烦你去请,务必一定要请到。”
第八十三章 华灼决断
这个决定太过石破天惊,双成姨娘当场惊得就站了起来,道:“小姐,不可,万万不可。”
华灼看了她一眼,低头又想了想,然后才道:“我去确实不合适,娘还在休养身体,不能惊动,爹爹一时半会儿又抽不出身来,家中能做主的,也只得姨娘一个,那就姨娘去吧。”
双成姨娘又一惊,连连摇手道:“不成,不成,我不行……”
她原就是个忠厚老实的性子,在府里也没什么威严,全仗着有方氏在,这才能做些辅助的事儿,如今方氏一倒,她就没了主心骨,平时处事说话,还要看几分华灼的眼色,这时候让她面对一帮子闹事的佃农,只怕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哪里敢去。
“这也不可,那也不成,姨娘,你可有主意,不妨说出来,咱们大家看看能不能行?”华灼早知道双成姨娘定是不敢去的,因此也不着急,只是又问了一句。
二管家看了看她,垂目不语。
“这……这……”双成姨娘又说不出话来。
“姨娘,我不去,你不去,等爹爹抽出身来,怕是要到黄昏时分,这中间足足有好几个时辰,庄子上没人去镇着,万一受伤的那人死了怎么办?万一佃农们再闹起来怎么办?万一风声传到其他庄子上,又该怎么办?”
一连三个万一,直唬得双成姨娘脸色发白。
“二管家,你可有什么法子?”华灼又看向冷眼旁观的二管家。
二管家神色一肃,道:“此时原不应惊动小姐和姨娘,华仁身为二管家,理应为主家分忧,奈何是我派人去庄子上通知收租之事,再出面只怕会适得其反,不如还是让大管家去吧,大管家德高望众,底下的佃农们最是服他,只要大管家出面说几句好话,事情便容易处理了。”
华灼眼睛一眯,盯着二管家看了很久,才淡淡道:“大管家年事已高,上回只在勤慎堂上坐了片刻,便体力不支,还是我亲自扶他上轿,送回绘芳园休息,眼下事情紧急,怎么好让大管家再奔波来回。还是我去吧,好歹我还是荣安堂的嫡长女,别看我人小,往庄子上一站,分量便在那里摆着,最不济,我去做个人质,好歹先将事情压一压,等爹爹赶来,自然就能处置了。二管家,你说是不是?”
“小姐说得极是。”二管家立起身,拱一拱手,恭敬答道,“小姐千金贵体,若肯亲自去见佃农们,自然万事太平,请小姐放心,有华仁在,必不教小姐有事。”
“小姐……”
双成姨娘还想阻止,华灼却向她笑道:“连二管家都同意了,姨娘也不用太过担心,若实在不放心,姨娘便与我同去。刘嬷嬷,你请了关大夫后,就留下看着家中,别让外头的事,把里面也闹得人心惶惶。”
她还怕双成姨娘留下来会忍不住向母亲通风报信呢,自然是要把人一同带走。
“小姐只管放心。”刘嬷嬷一点头,又道,“把阿福带上,这孩子脑子虽笨些,但痴长了一把力气,赶车驾马保护小姐,还是使得的。”
华灼知道刘嬷嬷其实也是不放心,才让她带了阿福去,不由一笑,道:“那就带着阿福吧。”
荣安堂大小姐出行,岂是那么容易的,但此时事情紧急,也顾不得摆排场,双成姨娘和二管家商量了一下,安排了一辆四辕的大马车,又从外院挑了二十几个身强力壮的仆从随行。华灼知道这回要抛头露面,女儿身并不适宜,便在路过经过成衣铺的时候,买了三套男童的装束,就在马车上和七巧、八秀两个丫头一起换了。
本来她不想带七巧和八秀出来,怕会遇上危险,但这两个丫头都是死心眼儿,怎么肯让她一个人去,说什么也要跟着,不让就哭得唏哩哗啦,华灼也拿她们没有办法,只能带上了。
仓促买的男装并不合身,好在八秀这丫头不管走到哪里,都要拿上她的针线盒子,又有双成姨娘在,两人合力,不多久就把三套男装都改得大小合适。三个女孩儿都是白白嫩嫩的,换上男装,全成了唇红齿白的小儿郎,只是耳朵上的小洞遮不住,所以又买了三顶小青帽给她们戴上,利用垂下的帽缨挡住耳上的小洞。
双成姨娘看着打扮过后,变成一个玉雪可爱男孩儿模样的华灼,心中忍不住感叹万分,若真是个男孩儿,该有多好啊。
“阿福。”
华灼敲了敲车厢,外面立刻传来瓮声瓮气的声音。
“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去向二管家说,到了庄上,只说我是主家的侄子,因老爷不在家,受夫人所托,代华家主事。”华灼不想显露自己女儿身,毕竟传出去,对她的名声并不好。反正华氏豪族光是嫡支就四堂,其他分支更不计其数,她随便冒充一个分支的侄儿,就是有人想追究她的身份,只怕一时半会儿也查不清。
“是。”
阿福应了一声,隔了一会儿回来禀报:“已经办妥了,二管家吩咐所有人,不许透露小姐的身份。”
“小姐,到了庄上,你要如何应付那些闹事的佃农?”双成姨娘依然忧心冲冲,她不知道让小姐出来面对这种事情是对是错,心里七上八下的。
华灼一撇嘴,道:“还能怎么办,先减了租子,再给受伤的人请医延治,只要不出人命,这事便不算大事。”
双成姨娘一急,连忙道:“小姐,这租子不能随便减。”
“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说道不成?”华灼问道。
双成姨娘叹了一口气,道:“这减租的事,不是咱们一家能定下的,除了东门之外,南、北、西三门外,都有大片的良田,淮南府不知道多少富户世家、乡绅士宦都置了田产,风调雨顺的年景,每年收八成的租子,若遇大灾大旱,则少收二成,这是几十年前,淮南府所有的富户世家、乡绅士宦联手定下的规矩,原本今年遇了灾,已是少收了二成的租子,偏这些佃农们不知足,竟然还要再少一成,夫人是个宽厚的人,也知道今年的灾比往年受的灾都严重,并不介意再少收一成租子,只是咱们一家做不了主,还要联系其他的人家,一般的富户也就算了,但赵、宋、杜、李、陈、何这六家,是除了咱们华家之外,占有田地最多的几户,还有也石庵,也在城西占有大片的庵田,若要再减一成租子,至少要先取得这七家的同意才成。”
华灼怔了一怔,低头一想,却明白了。各家手上都有大片的良田,自然便需要佃农去种,在这租子上,必然要达成协议,不然哪家缺了人手,只需稍减一些租子,便能把别家的佃农都抢了去,自家的人手是够了,可别家却又缺了人手去种地,把良田荒掉了也还在其次,关键是眼着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没了,谁能咽下这口气,这你来我去的,岂不是要乱了套,因此有这样的规矩也不奇怪。
沉思了片刻,她才道:“姨娘,这七家说起来,不过是一家的事,我不信咱们华家的佃农的闹了起来,别家的佃农就安安分分的,难道今年只有咱们华家的田地减产得特别厉害么。”
双成姨娘一愣,道:“这怎么可能,只不过……”她也想了片刻,才继续道,“想来别家也有闹事的,不过是咱们家闹得特别厉害,几乎便要出人命了,眼下只怕其他几家,都盯着咱们家,要看咱们怎么处理。”
华灼点点头,道:“所以减租是必然的是,眼下关键问题是减多少,咱们家的佃农只要求减一成租子,也算不上多,但这一成租子一减,便等同于今年只能收到五成租子,恐怕是少了点。”
双成姨娘连忙又道:“只收五成是绝对不成的,原本六成就已经是极少的了,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主家是与佃农对半分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