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是厂里的保卫科通知我的。”我看了看手表,说,“麻烦您把酒装进袋子里。”
方明似乎没听到我的话,继续自顾自地说:“厂子里年年有人过世,但我觉得这个事有点蹊跷。”
“噢,您说说看。”我被他的话勾起了兴趣。
方明走出柜台,诡秘地看了看门外,然后把店门轻轻掩上。“死的那个人不是蒋梅绣。”他在我的耳边说。
“怎么可能不是她?”我尽量保持平稳的语调问。
方明慢腾腾地抽出一个塑料口袋,把柜台上的两瓶酒装进去,随后他若无其事地说:“好了,你该走了。”
我知道他故意在卖关子,这也许是他一天中唯一的乐趣。我没有追问一句,拎起袋子转身就走。
我了解方明,他的肚子里是藏不住话的。
果然,我还没有跨出店门就被他叫住了。“等等,你难道不想知道原因吗?”方明的语气显然比我还要焦急。
我转过身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是这样,”方明有些尴尬地说,“我认识那个姑娘。”
我提着酒边走边说:“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了。”现在我可没心情跟他闲扯。
“别着急,我还没说完呢,”方明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说,“昨晚我见到她了。”
我眯起眼睛盯着方明,心里盘算着他的话的真伪。
“你不信?”方明的面目表情异常严肃。
“我不信。”
“千真万确。”方明信誓旦旦地说,“她在我店里买了东西。”
“我猜是两瓶饮料吧。”我说。
“你是怎么知道的?”方明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很简单,”我笑着说,“因为您的故事已经不是原创了。”
“一定是张老太太告诉你的。”方明涨红了脸,显得很生气。
“您大概也是听她说的吧。”我说,“只不过您换了一个故事背景。”
方明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
我提着两瓶酒出了店门,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老厂长家。
一路上我陷入一种无意识的状态中,似乎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点燃我心中的热情。方明的话撕裂了我尚未愈合的伤口,我的整个身体仿佛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老厂长家住在一栋远离市区的老式塔楼里,里面的住户大部分都是三七四工厂的老职工,我觉得住在这里与住在厂子里没有区别。为了避开那些熟悉的住户,我走楼梯到了六楼,刚到厂长家门口,我就闻到菜肴的美味。
开门的是保姆,由于我是厂长家的常客,所以我没客套,把酒交给她换上拖鞋直接走进客厅。厂长的老伴已经离世,女儿在国外工作,他的家里显得冷冷清清,更像是三七四的宿舍。
此时老厂长正坐在沙发上看当天的晚报,他专注的样子仿佛是在读刚刚下发的红头文件。
“老厂长,我来了。”我轻声叫了他一声。
“哦,小马来了,快坐吧。”厂长放下手中的报纸,吩咐保姆给我沏茶,他的脸上挂着亲切笑容,“今天的菜都是你爱吃的。”
我坐在厂长的对面,接过他递过来的烟,开门见山地说道:“您今晚叫我过来一定有事交待。”
厂长点点头,说:“你一定想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参与业务科的工作。”
“愿闻其详。”我说。
“有两层意思,”厂长不紧不慢地说,“我不信任业务科的那些人,他们上下一团和气,我们看到的只是表面文章。”
“业务科的徐强志可是您亲手带出来的徒弟。”我疑惑地问。
“不错,你们俩是我当年最器重的两个人。”厂长像全天下所有老人那样长叹一口气,有些沮丧又有些遗憾,也许每个人都会经历这个阶段,“可惜时过境迁,人总是会变的,我们不可能永远停留在回忆中。”
他略显悲伤的语调让我惊讶,老厂长一向以开朗乐观的形象示人,直到此时此刻我才洞悉到他脆弱的另一面。
我尽力开导他道:“虽然平日接触不多,但我觉得他这个人没有变,还应该是那个善良质朴的徐强志。”
厂长摇了摇头,他的眼眶中似乎有些湿润。“你还年轻,有些事情未必看得准。”厂长语重心长地说。
我无言以对,我猜不出老厂长究竟想对我说些什么。厨房里的炒菜声热火朝天,客厅内却是一片沉寂,老厂长的话让今天的晚宴蒙上一层灰暗的色彩。
许久,老厂长终于开口了。“好了,不要再谈论徐强志了,我已经尽力了,今后的路就随他去吧。”
“我过两天就会同徐强志的下属一起出差。”
“很好。”老厂长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这趟差事要少说多听。”
“我明白。”我说。我心里想的却是他另外的意图。
“其实你从未让我失望过。”老厂长依旧慢悠悠地换了一个话题,“另一层意思你大概不会猜到。”
“请您明示。”我微微欠身,以示恭敬。我知道下面的话是老厂长设宴的目的所在。
“我想让你离开工厂。”老厂长忽然说。
我无法相信这句话是从老厂长的嘴里说出来。这些年他一直默默地培养我,甚至把我当作接班人看待,可正当我羽翼丰满的时刻,他却让我急流勇退。
我仔细地打量老厂长,他的表情异常严肃,没有半点调侃的意思。
“您让我离开工厂。”我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是的,你没听错。”老厂长说,“我希望在一个月之内。”
“为什么呢?”我想不出有更好的解释。
“你知道我明年就要正式退休了,我原本打算由你来接替我的位置,这是我多年以来的心愿。”老厂长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但从目前的局面看,这件事似乎不可能了,由于厂里的效益欠佳,上级部门要从兄弟单位调来一名厂长。”
“没关系,我会配合他的工作的,就像这些年协助您一样。”我说了句心里话,其实他应该知道,我对具体的职位从来不感兴趣。
“事情没那么简单,正所谓一朝君子一朝臣,我一旦离任后你大概就不会有好日子过了。”老厂长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应该不会吧。”在这个问题上可能是老厂长多虑了,我不太相信待他退休后会立刻有人取代我或者干脆免我的职。
老厂长盯着我的眼睛,像是在阅读我的思绪。“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说,“你不了解官场的复杂性。即将调入的新厂长会带来一个管理团队,至于替换你嘛,我估计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老厂长话犹如一盆凉水泼在我的头上,使我本已沉重的心再次遭受打击。老厂长是我生活中的良师益友,我没有任何理由怀疑他的坦诚之言。
“我该怎么办呢?”我沉默了片刻,一时想不出该如何面对,“难道我就这样离开工厂,给后来者让出位置?”
“你可以为自己工作。”老厂长轻描淡写地说,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您的意思是让我创业?”
“是的,你有信心吗?”
“这不是信心的问题。”我为难地说,“您知道我刚毕业就分配进工厂了,对于开办企业我实在是知之甚少。”
“你有一个极为严重的缺点。”老厂长点上一支烟,随后十分不客气地指出,“你在心里琢磨的事总会毫无掩饰地挂在脸上。”
我不能否认,这是我多年来形成的一个习惯,也许我本身就是个缺乏城府的人,恐怕也不是一个善于经营公司的材料。经过几年来的近距离接触,老厂长对我的了解甚至超过了他的女儿。
“当然啰,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更何况是你我两个凡人了。”老厂长接着说,“我希望你从今天起逐渐克服掉这个毛病,简单讲,就是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这对于你来讲绝不是困难的事。”
“我记住了。”我爽快地答应下来,可我仍然不明白此事与自立门户之间有什么关联。
“我们的产品在国内是有一定知名度的,这一点你我心知肚明。”老厂长今晚的谈话似乎总是偏离主题,“由于落后的体制和缺乏竞争力的市场预算以及沉重的福利负担,厂里的效益呈逐年下滑的态势,我们虽然做出了各种各样的努力,但总体效果欠佳……”
“造成今天的局面,我们具体办事人员也是负有责任的。”我插了一句。
“我同意你的观点,我们不能一味地责怪客观条件。”老厂长说,“今晚我可不想和你讨论如何改革的问题,这些事会有人考虑的。”
我愣了一下神,恍然间意识到老厂长的真实意图,于是我便试探地问道:“您是想让我运作厂里的产品吧?”
老厂长点了点头,说:“这就是我让你协同业务科出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