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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人会变的么,也许,过几年我会变得不再这么锐利,能接受跟人分享爱人,又说不定,皇上到那时根本不想娶我了呢。”
周荣没有了话,这就是他最终得到的答案么?
可他并没死缠烂打下去,今天整个对话,都在很平静的气氛中完成。
他叫她来,是想摊开来谈,找一个两人关系地定位。今后也有默契,不用再拉锯扯锯——那实在太累心了。
不过,虽然他内心确如刀疤所料,希望这个定位是婚姻,但理智上,已经有了准备,那很可能是不行的。
因为这些天,他也翻来覆去地想了很多。虽然他并不知道存在过一场演练,但刀疤所问万素飞的那些问题,几乎都在他心里出现过。而且,他不是刀疤那样的局外者,而是当事人,对整个事情的发展、万素飞的性格都有最深的了解。所以很多问题在脑中才一冒头,他自己已经知道这根本不用问出口。
他明白她是困在一个死结之上,而面对这个死结,他也同样一筹莫展。
方才的一路,他们几乎环绕了半个西平兜转,为了他地希望而争取,能说的,能做的,也都在路上说过做过。答案,不过是印证了他的猜测。
没有办法。自己都没办法给出承诺,又如何要求别人去做太多……
万素飞很久没听到下一句话。汗湿的手微微放松了马缰。
结束了么?都结束了么?
她其实很怕周荣像刀疤那样一路下来一个套一个套地掰扯解释,因为每一句来临前。她要像应付一次攻城的冲击,惴惴、紧张、鼓起极大地力气去对抗。
而她之所以找刀疤去先串了一遍词,就是怕自己站在周荣面前,心会一路软下去,感情冲垮理智的堤坝,落入个不可收拾的境地,所以才提前找个局外人,让他掰开了揉碎了刨根问底。做一个心理的缓冲。
但还好,周荣显然也冷静地想过。很多事情,不用那么往死里说往透里说,他自己也是明白的。
所以,他就打算接受了,是么?
接受这个定位:关系还跟从前一样,可以相见,可以畅谈,可以一同运筹帷幄,可以并肩赴汤蹈火,就是不可以,在私人方面有多迈的一步、多说的一句,两个人互相都心照不宣……
她怕他不接受,怕他胡搅蛮缠,怕他扯着她胳膊喊一定想要娶她的疯话,整个心一直提着。
可是,就这样接受了,又突然有一种弥漫四肢百骸的失落。
一直以来,多少试探、推拒、吸引、抗衡、考验,双方的心迹才都再也无法遮掩,互相明朗,然而,在这时候,却要说一切都算了,从此掩埋,再不提起?
……
不要想了,还是不要想了……
万素飞深深吸一口气,收束精神,将这种失落不甘地情绪用理智包裹起来。
不算了,又能怎么办?
心变了,世界没变,感情层层进展,现实的可能性却从来没有增大过。
她地死结,不是现在才突然出现,而是一开始就摆在那里,她是很清楚的,不管是无法控制,还是什么原因,自己要硬撞上去,怪不得人……
没有话,没有话,他已经默认接受了她地提议,她也该默默地把思绪梳理。
保持现在的关系,便不会折损她的骄傲,不用伤害到别人,而且至少,还能经常看见他,跟他笑着说话,斗嘴磕牙。
这是她冷静考虑后认为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那还有什么不满,就这样吧,人要知足。
两个人都尽力开导着自己,两颗心,至少在表面,也渐渐安定下去,那种认命的安定……
细碎的马蹄不再显得沉闷,而沉默也不再那么令人窒息。由于达成共同而确定的定位,两个人的精神都稍稍放松了一点。
万素飞顾顾左右,好像再过两个谷口,就回到西平城内了,呵,回到城里,应该就彻底结束了,想着,她心里有种平淡地宽和。
正在这时,突然,天高云阔间,划过一声悠远苍茫的山曲子,“哎——呀——喂——”
她方愣了愣,却又听有一个清越地女声与之相和,“哎——呀——嘿——”
高亢的声音打着花儿翻飞出来,在山谷间回荡,引得她也不禁抬头看去。
他们走在山谷中间,两边正是两座孤峰,赤红的宝剑般直插蓝天,遥望绝顶,各有一个立着的人影,看打扮是当地牧人。
看来这是一对青年男女,在山头对唱恋歌,这本是羌人风俗,不过唱的是汉话,也不奇怪,西北的民风粗犷,礼教本来不似中原严谨,杂居之中,风土民情自然互相融合。
转眼间,男子又唱出一句,音调在广袤的天地间盘旋得九曲回肠,“妹妹你立在那个山巅巅——,好像花儿那个红艳艳————”
万素飞笑一下,这词,真是俚俗的可以。
本未十分留意,
却又不期而至,“小马驹毛色换了三换,哥哥想妹整”
她心里不由咯噔一声,突然好像被什么剧烈的东西刺到,十分不舒服起来。
想压下去,却不可得,因为那惹祸的歌谣开了头儿,便一如瀑布,倾泻而出。
“日头底下想啊,月亮底下念——夜夜那白毡帐篷里,揉碎了心儿揉碎了肝——”
“想妹的头发乌亮亮啊——,想妹的嘴唇红鲜鲜——”
……
听到这里,万素飞只觉得面红耳赤,这未免也太直白了!而且联系到自身的情景,就更让人心乱如麻。
沉默已经抵御不住尴尬,她决定开口说话。
“今天天气很好啊”,她扭过去大声地说,把嘴角的肌肉扯得老高。
“就是,地上好多蘑菇……”,得到同样满脸堆笑的回应。
万素飞没空计较这回答多么不着调了,反正她说话时也没在天上找到太阳,顺着往下说,“你看到那边那白的没有?好像叫什么鸡脚菇的,我以为只有我老家才有。”
“怎么会,蘑菇哪里不长?”,后面一串干硬的笑,“呵呵呵……”
这笑的尾巴突然停顿,因为又一句高亢入云的歌声蹿起,鞭稍一般有力,抽打在人心上,让人无法把持地猛然一悸。
是另座山头那个女孩子地回应:“哥哥可是那真心的话儿啊——?莫像那贼老 。吃下口的肉,还吐半边——”
而余音袅袅未息,男声又再度响起:
“若哥说有半句假啊——,九天神佛皆唾弃,十世阿鼻不得翻——”
万素飞面上没有表情,肠内却早已车轮绞转,想要装聋作哑,歌声却细滑的蛇般往心里钻。
恨恨地想。这两个什么人么!相好便相好,何必要这样高天唱地,也不嫌个害臊。
如果可能,她简直想放开马缰,以最快的速度逃跑,偏偏又脱不开。那歌声响彻天地,一张大网般笼罩下来,就是过了几条山,恐怕还听得见。
所以,也只能咬牙硬撑他们的场面。
“呀,不对,那不是鸡脚菇,刚才乍一看有点像。鸡脚菇的伞头是尖的,这里地有点圆呢。”
“啊,你一说。果然是,对了。你知道常见的有多少种么”,周荣把话接的连个停顿都没有。生怕让那歌声一时乘虚插了进来。
双方都这样继续下去……
—— 饸
——。了眼,老树疙瘩看成个石磨盘
——
——
“多少?”
“二十八种……鸡脚菇、白伞子、褐帽儿……”
二十八种……够说一阵子的了……搜索枯肠,调用幼时医药地知识,可不用却搜索就已翻起的,是万素飞去打东齐时的大片回忆。那段时间,自己也是老出莫名的错处。一次半夜里想起来她,突然就抓心挠肝地无计可施,不得已起来看书……
——
——
——
——。脸蛋红来柳叶眉黑,那不是我妹妹那是谁
—— 声……
“那什么是褐帽儿呢?”
“褐帽儿又分两种,大褐帽儿,小褐帽儿……顾名思义,大褐帽儿长得大些……还有,两个长的地方不一样……”
……娘的,这人是我肚子里 虫么?为什么他能知道,我每次在千军万马中,极目搜索那点白影……
到这里,男声略略停歇,但余音尚在缭绕,对面女声又随之高扬,正是对他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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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袋里竹着哥哥地名儿啊,贴在妹的心尖尖……
“白伞子呢?”
“白伞子要小些,外表跟鸡脚菇有些像,不过菇柄上有须子……大概五六十根,少地五十一根,多的五十九根……”
……知道自己嘴型机械地开阖,却不太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明明是这么乡野地曲调,这么俚俗的内容,怎么就像那魔音蛊语,摄去人的心神……
山曲里,这对恋人三年前种下情根,而他,却在三年前种下孽缘。
撕心地痛悔,未听许瑶劝导向善。
若能预知万素飞的出现,绝不会任自己放纵,导致现在的进退两难。
而今,却只有,自己的选择,自己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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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歌声不只鼓动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