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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市入口处悬挂蓝白相间的旗帜,在风里招摇,万素飞辨认几次,看清那上面是半人半鱼的动物,大约像中原的龙凤一样,是这个国家所崇信的图腾。
“哟,这位是万副使吧,这边请”,一声热络的招呼打断她的思绪,低头一看,是个高胖的老头,头发花白了,拿一根木手杖,眼神里透着精干。
“水先生吗?”,万素飞忙也点头示意。
早前她担心的两个问题,一个是语言不通,一个是不好与这边的官方搭上线,也就难以达到国家间通商的目的,通过这个人都可以解决。用陆涛的原话来介绍,“你不用担心。那边我认得一个人——南鲛地名字难记,我们私下都唤他‘水鬼’,你叫声‘水先生’好了——这人是个狠脚色,能说七八种番话,在那边黑白两道都搭得上,当初我火炮还是经他买的。”
老头儿见了礼,将烟杆在船舷上磕了磕,“此国这两天正有大事。官府上头顾不上,不过地面这里老夫已经打点好了,你们去摆摆货,试试水,改天给贸易司补个折子,老夫再引你们见见这里的国主。要谈什么就随你们了。”
万素飞忙道谢,许诺重酬,客套几句,又忍不住问,“是什么大事?若是出兵打仗什么的,可不糟了?”
“不是不是,这说来可就话长了,是选嗣的大典”,水鬼移动起来,一边督察着船上的人搬货。一边絮絮道,“听说你们东州。皇子一旦出生,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锦衣玉食,不知疾苦,而立储更是按序齿先后,只要居长,也不管那贤愚不肖,将来都能继承大统。如此,几代之后。皇室岂能不腐败奢靡?这里却不同……”
他话未说完,突然有水手跟头把式地跑来。“先生!先生!那边生意开、开、开张了……”
“开张了是好事,你急什么?”,万素飞怪道。
“一、一开张就打、打起来了!”
“啊”,万素飞讶异一声,水老头也顾不得闲聊,都忙随着过去。
到了,只见一溜朱红的伞盖下,两个胖男子在那指手画脚,鸡同鸭讲,各个憋得脸红脖子粗,大有一触即发之势,周围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
万素飞认得,其中一个是船队里所带地商人,外号“王不赔”的,另一个红脸汉不认得,想必买货的客人。
“万大人!”,那王不赔见到她,好像终于找到个说理的地方,扑过来吐沫乱飞地道,“大人你看,说好一个钱一匹的缎子,给了钱,硬往车上搬十匹!这不是明抢嘛!小民也做过几年生意,哪里见过这样的!”
这边王不赔苦诉,那边红脸汉似乎也激愤异常,大声喊着什么万素飞听不懂地话,红脸都涨成酱紫的颜色。
万素飞正迷惑,后面跟着的水鬼却大笑起来,拍着那人肩膀说了几句,拿一个钱,又转向王不赔道,“他给你看的可是这样钱?”
“正是”,王不赔仔细辨认一下,确定道。万素飞也就势探头去看,只见是比周国通宝钱略大的一个银元,上有草木纹样。
“那他后来付给你的,可是这种?”,水鬼又拿一个钱,比对问道,与前个式样相仿,只是上面的花纹换成走兽。
“不错”,王不赔气鼓鼓地补了一句,“小人掂量一下,分明是一样重!”
老头儿大笑一阵,不紧不慢地开始解释,“这南鲛国与你们那里不同,银元共分五种,却不是按重量,而是按纹样,最上一等是有鲛人纹样,二等是山水,三等人物,再次走兽,最下等才是草木的。你许他一个草木钱一匹,他自然以为一个走兽钱能得十匹了,这不妨,你只跟他要先前那种,你既得利,他也不赔。”
略顿一顿,他又叹道,“你这匹缎,本来可以讨上五个草木钱,你才讨一个,他以为赚了,自然欢喜多买。也怪你着急开市,也不待我前来,如今你既然应下,我也帮不得你了。”
这一番话说的一众人恍然大悟,又显示了老头的重要,周围商人忙顺杆爬上,纷纷道“请水先生指教”,王不赔则听得满面羞愧,又可惜了开低了那四个钱,咬牙切齿地一边装货去了。
不一会工夫,整个街市热闹起来,所谓物以稀为贵,因为来地地方远,大周许多东西都是这边没见过的,就更加引人瞩目。商人们学了乖,凡卖东西,只要草木地银元,一点货物能换白花花的一堆,有时看到稀罕物要买,则力图用自己地货物去换,于是两头都觉得自己得了新奇货物,欢天喜地的。
人一多起来,水鬼也顾不上所有的翻译,大部分商人开始鸡同鸭讲地跟客人交易,好在手指是各国通用,全伸出去是五,握了拳是零,要说二十就翻来覆去四次,也有迟钝不懂的,怎么比划都不明白,竟然有人将鞋袜也脱了,算上脚趾来演示,惹来一阵哄笑。
万素飞看这情景,也觉得是难得的成功,暗中留意一会自己这边什么货物卖的最好,又探头探脑寻摸其他国家的新鲜玩意,笑嘻嘻的像个小孩。
突然,她好像想起来什么似地,趁水鬼回头喝口水的地空当,前去道,“水先生见多识广,可否知道这种玉的来历,是否是南鲛的物产?”
说话时,她手上拿出颈间玉坠,母亲在世时,常常坐在海边向南凝望,因此她怀疑她是来自海外的极南之地,可世界之大,也不能确定就是这个南鲛国。
她看到老头的眼睛骤然一眯,心里不由一跳,以为就要知道答案了,但可惜的是,很快失望下去,他只是淡淡扫一眼,道,“这东西哪里来的?”
“我娘留给我的。”
“不知道,没见过”,老头放下水壶,又参与到激烈的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中去。
第一一九章 人鱼之伤
第一一九章 人鱼之伤
商人们实在太有行商的天赋,在鸡同鸭讲的情况下也把生意做的热火朝天。万素飞看着放了心,又因为被撇在一边有些无聊,遂跟陆涛打声招呼,自己一个人逛那街市去了。
街上东西百样新奇,波斯精工的大挂绒毯、天竺的各种香料、通身绿色没有叶子只有刺的植物、还有好多她见所未见的东西,拿其中一种 褐色的液体举例,闻起来香气四溢,尝一口却差点让人吐出来——也太苦了!
街市很长,东西又多,她从另一端走出来时,发现天已经不觉擦了黑,四下华灯初上,将这座大港映得分外繁忙,凭着临海的栏杆,能看见远处大船点点的灯火,近处海滩上许多不系的小舟荡漾。
她托着腮欣赏这风景,心里有些盘桓,看时候该回去了,可这份难得的悠闲惬意又让人乐不思蜀。
正想着,前方的海面上,突然升起一朵金色的烟花,窜到最高处,嘭地炸裂,一天的星雨飞落,以广袤无垠的暗色大海作为背景,显得格外绚丽。
“何瓦塞!何瓦塞!”,万素飞听见身边的人群里爆发出大喊,很久之后她才知道是“开始了!开始了!”的意思,但在当时,也能感受到那种期待与兴奋。
然后她看见大部分人聚集过来,也有少数人涌向海滩上那些荡漾地小船。掏出雪亮的银毫交给在船边系着红头巾的女人。
万素飞突然明白过来,这估计是有什么好看的东西要举行,如果有钱租船,还能靠的更近一些参观。
她本想叫陆涛一起来,可看看时间来不及,好奇心压倒了其他情绪,也跟着那些人跑去租船。,费用也不知该是多少。不过看身边人的行头估计不低,横竖她身上没有这边的大钱,语言又不通,便搜刮浑身镯子戒指之类,只要没有特殊意义的,都一股脑添在红头巾女人手上。换了艘船,随大流向着烟花盛放地地方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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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行一路烟花噼噼啪啪地盛开,将人们的脸映的红一次绿一次,远远能看到,海面上数百艘挂着鲛人旗的小型官船船头向外,围成一个如葵花绽放的大圆,可里面围着什么,因为目光全被烟花吸引,让人不曾注意。
驶近了,万素飞发现那些官船似乎是一道屏障。阻隔他们这些看客的,不过观众们并无怨言。而是安静而有序地驱船排列,仿佛水面上有横线画出地席位。她也有样学样。找了一个位置安定下来。
烟花渐渐暗淡,甚至于消无,天地间呈现短暂的宁寂,圆环中的海面沉入深沉的墨色,散发一种将人心摄入的神秘与魅惑。
万素飞有些疑惑地看看左右,不会这就结束了吧?那也太对不起她的那些难得才戴的首饰了。
不过,好在周围的人都没有动,静静地继续望向圆环的中央。她也转回头来,期待着那里会出现什么。
过了许久。静谧中有一点琴声传来,轻且缓,好似许久才落下一颗的水珠,在暗夜中若有若无地绵延。
万素飞侧耳细听,听不真切,心里却像被什么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