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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吱地一声踩了刹车。这时候,我们俩已经抱成一团,扭打起来,司机把车门打开,命令售票员,把他们都给我赶下去,出门在外还不老实。售票员还想替我们求情,可是司机毫不留情,连推带搡,把我们轰下了车,然后,一踩油门,汽车呼的一声擦着我们身边开走了。
我跟江晓彤相互对了对眼,突然一起笑了起来,尤反修他们以为我们精神分裂了,直瞪眼,我告诉他们,他们没管我们要票,我们白坐了这么半天。
可是,可是离终点站还有三站地呢,尤反修说。我说,我们不是还长着腿了吗?尤反修走了两步,突然转回身来,对我和江晓彤说,我觉得你们俩脸皮真够厚的。
跟你一样,我也这么觉得,江晓彤附和她道。
咱们的经费要是够用,打死我,也不耍这个滑头啊,我说。
下面我们还要脸皮更厚一点儿呢,江晓彤说。
你们还想做什么,尤反修警觉地问道。
偷棒子,烧着吃,当中午饭,我嬉皮笑脸地说。
你要是脸皮太薄的话,可以不跟我们来,自由行动,江晓彤故意这么对她说。
凭什么不带着我,我也饿着呢,尤反修说。
我们钻进玉米地,在地当央踩出一块空地来,点着了树枝子和半干的秫秸秆,掰些个头大些的棒子扔进火堆里,很快,玉米的香味就弥漫开来,闻着馋得慌。
柳纯沛又拿出本子来要写诗。
操,你真有两下子,做个贼你也要抒情,我冲他说。
我倒是觉得挺富有诗意的,柳纯沛兴致盎然地说。
烤煳的棒子,弄得我们一人一个大花脸,特别滑稽的是女生,都跟长出胡子来差不多,不擦还好,一擦竟涂得哪里都是,我们笑她们,她们也笑我们。
临走,打扫打扫战场,江晓彤说。
大伙儿一边把火踩灭,一边把踏倒的玉米扶起来,嘴里还一个劲儿地说,咱们要挨家待着也不会招这份欠。
别得便宜卖乖了,我说。手脚麻利着点儿,要是叫民兵逮着,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扣咱一顶捣乱破坏的帽子,哥几个吃不了得兜着走。
大伙儿分头溜出玉米地,装作谁都不认识谁,各走各的,到了公路才集合起来,扎堆一块儿行动。
我爸要是知道我现在的所作所为,非打折我的腿不可。
我奶奶则可能会说,偷几个棒子,偷了也就偷了,总比饿着强。
柳纯沛说,我们现在算不算出生入死的阶级弟兄?有了这样难得的经历垫底,再大再厉害的惊涛骇浪恐怕也不能把我们分开了。大伙儿平时听他说话都觉得云山雾罩,这句却中听多了。
行至荆州,我们遇到两辆大解放,见到我们,他们就在车上问,你们奔哪儿?江晓彤说,奔武汉。车上的人说,要是你们肯帮我们一点忙,我们就送你们去。江晓彤问,那要看你们叫我们帮什么忙了,提前声明,犯错误的事我们绝对不干。车上的人笑了,看来你们的觉悟不低呀,我们的条件就是沿路替我们撒传单,怎么样?我们拿起传单来,见上面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无非也就是誓死捍卫、无限忠于之类,就答应了。男生站在外围,女生都坐在当间,尤反修还不干,凭什么我们女生就不能挺起腰杆来,总比男生矮三分呀,我们不用谁来照顾我们!
那就轮流值班,总可以了吧,江晓彤跟她和稀泥。尤反修吃了颗安心丸,这才踏实下来。
统共就有五万张传单,车上的人告诉他们说,也不能随便瞎撒,哪里人多往哪里撒,比如是潜江、仙桃和武汉那样的大城市,你们再可劲撒。江晓彤说,这个用不着你们嘱咐,我们懂。
懂就好,懂就好,不愧是首都来的小将,车上的人说。
开好你们的车就行了,把心搁肚子里,撒传单的任务交给我们啦,杨东升说。
好,我们出发了,两辆大解放启动了。
车开得真快,简直是风驰电掣。
我们站都站不稳,跟土豆一样直骨碌,脑袋撞在车帮上。
干脆都坐下来,到地方再说吧,我说。江晓彤见车速忒快,不可能站住,就没坚持。
司机大概是疯了,尤反修说。的确,我们在北京从来没见过大解放能开得这么快。
在每辆车的司机楼子的踏板上,都站着个人,摇晃着小红旗,隔老远,行人见了,就赶紧躲起来,省得惹麻烦。司机一道上都按着喇叭,也不嫌吵得慌。照这速度,用不了三四个钟头就到武汉了。杜寿林说,哎呀,总算熬出头了,武汉准有接待站,起码我们不用再风餐露宿了,我说。杜寿林吧嗒着嘴说,这下子,我就能饱餐一顿了,一上来,二话不说,先对付它三四碗饭。江晓彤批评他说,瞧你点子出息,真没抱负。
徒步走这么远,汗珠子摔成八瓣儿五,吃顿饱饭都不行啊?杜寿林委屈地说。
行行行,你吃八碗也没人拦着你,我说。尤反修说,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们就锵锵起来了,等到了武汉再谈吃谈喝也不晚。杜寿林咧着嘴说,我这不是走在时代的前面吗。几个女生七嘴八舌地说,你那不是走在时代前面,你是个馋猫。把杜寿林说得脸色红一阵儿白一阵儿,跟变色龙一样。
我小声对他说,活该。杜寿林跟女生没能耐,倒是跟我能耐大,他太阳穴两边青筋都跳起来,你是她的什么人,替她拔闯?我说,我们是一个战壕的战友。几个女生跟着起哄拍巴掌,尤反修的脸腾地红了,两腮抽搐了一下。江晓彤拿磕膝盖拱我一下,提醒我,注意点儿影响。杜寿林似乎余怒未消,还纠缠不休,难道说,我就不是你的战友了?我见他较真起来,赶紧哄他,你也是我的战友,咱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的。尤反修捂着嘴偷偷地乐了。杜寿林却恶狠狠地瞪我一眼,恨不得咬我一口才解恨。
幸好这时候车刚巧开到了潜江市中心,我们得帮人家撒传单了,杜寿林才不再跟我过不去。撒传单的场面真是壮观,撒出去,无数的人蜂拥而上,拼命地抢,女人也不例外。
给我一张,给我一张,围在卡车旁边的人伸手管我们要。
想要传单,去抢啊,我们不理他们,使劲儿将传单撒得越高越远越好,看着大伙儿这么狂热,我们觉得特好玩。
存着一点,留到下一站再撒,雇用我们的人叮嘱我们。我们这才住手,冲抢传单的人群敬个礼,表示抱歉。
还有不少人追着开动的车子要传单,显得可怜巴巴的,杜亦这闺女心软,又拿了几张递给了他们。
别追了,小心叫车碰着,杜亦对他们说。
下回再要传单得趁早,柳纯沛也逗他们一句。
卡车又飞驰起来,尤反修突然摇摇晃晃地走到我身边,拽住我的胳膊,脸色也苍白得要命,我赶紧问她,你怎么了?她说,我晕车。我抚摸抚摸她的后背,你是不是想吐?
她没回答,但是能看出她很难受。我啪啪地拍汽车楼子,叫他们开慢一点,开稳一点,那样,她就不至于晕车晕成现在这样了。我不知道拔火罐能不能治晕车,我过去只要不舒服,我奶奶都给我拔火罐。
他们开慢了,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武汉了,江晓彤见司机并没把我的话当回事,就劝我,再忍忍,眼看要到仙桃了,到那叫尤反修好好歇歇。
你们别为我忙活,我能坚持,坚持到最后,尤反修态度坚定地说。我知道这话是她咬着后槽牙说的。
你真是个巾帼英雄,我要向你学习,向你致敬,我在嘴上抹上油,一个劲儿给她脸上刷色,宽慰她。
德行,你少跟我甜言蜜语,她说。
在仙桃,我叫杜亦她们把她扶到马路把角,那地方凉快,喝点儿水,降降温,也许会好受一点。这次我们撒传单就不那么积极了,显得拖沓多了,慢吞吞的,老半天才完事,就是为了叫尤反修能多歇上一会儿,少遭点儿罪。
麻利着点儿,我们要尽快赶到武汉去,司机催促我们道。
着什么急呀,又不赶火车,我故意跟他们逗闷子,磨蹭时间。
我们要按时参加武汉一个誓师大会,司机说,还掰开揉碎了给我们讲了这个誓师大会的重要意义。
你觉得好点儿了没有?我问尤反修。
问题不大,别为我个人耽误了集体,她说。
那么好,我们接着赶路吧,我跟杜亦一人架着她的一只胳膊,把她搀上了车。
车子还没开进武汉,一股子紧张气氛就扑面而来,各个路段被各个组织占据,每个据点都挂着不同的旗帜。我嘱咐大伙儿,瞧这阵势怪吓人,我劝几位多加小心,不管谁问,都说我们是来参观学习的,别轻易表态。江晓彤也赞同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