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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串联-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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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一份力量,众人拾柴总归火焰要高。也许,还有其他原因,但是大伙儿都不想说出来。车厢温度太高,每个人身上都是汗,即便是像黎彩英这样跟水蜜桃一样鲜艳的女生,也不禁打起蔫来。黎彩英旁边的一个留齐眉穗的女生打书包里拿出个鹅蛋形的小镜子照了照,不时地拢拢鬓边的头发,或用手绢擦擦汗,黎彩英掴打她一下,嫌她仍然改不掉资产阶级大小姐的恶习,还这么臭洋气。这个女生叫杜亦,是我们这些人当中唯一一个有表的人。那是块怀表,带个银链子,她把它藏在最隐蔽的地方,一般人找不到。突然,一个扎小髽鬏的女孩喊道:我们已经出北京了。杜亦问她现在到了什么地方,那个扎小髽鬏的女孩说到了怀来。她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掩饰不住兴奋的神情,后来听说她长这么大,连西山都没去过,最远也不过是卢沟桥,难怪从上车她就一直往窗外眺望呢。她叫尤艳。临出发之前,把名字改了,改成尤反修。可是,我始终觉得这个名字跟她娇羞的样子很不相称。我们东拉西扯的时候,杜亦一直不插嘴,皱着个眉头,黎彩英问她怎么了,她耸耸鼻子说这个车厢里是什么味呀?郑建国嘿嘿笑了,除了臭味,还能有别的什么味?你看看,一车厢的人都穿的是解放鞋。杜亦捂着嘴说受不了,这时有人背诵起语录来: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仿佛是点燃了一根导火索,整个车厢顿时热闹起来,大家一起来,背诵得还挺整齐,把杜亦羞得脑袋都快耷拉到裤裆里去了,露出的只是她雪白的脖颈。江晓彤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没什么了不起的,往后多接受一些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就好了。杜亦虚脱似的点点头,态度诚恳。我就没江晓彤这两下子,想想,我之所以不具备他的这种威慑力量,大概还是跟我的政治觉悟太低有直接关系。我读报纸,从来不读社论,而江晓彤竟能在一个月之内把《哥达纲领批判》通读了一遍,还做了笔记!就是因为这,江晓彤才成为我们的领袖。我太平凡了,平凡得自己都厌烦自己,比如现在,才离开家刚刚半天,我就想了,想的不是我爸不是我妈,而是我的奶奶和我养的小花猫。我奶奶每天的功课就是两腿支着夹板,纳鞋底子,时不时拿锥子在头发上蹭一蹭,叫锥子尖更滑溜一点。我在家的时候,总帮奶奶打铺扯,把各式各样的碎布拿糨子粘在一起,在太阳下晾干……我正忧郁着,列车忽然尖啸着停下来,因为太急促,车厢里的人倒了一大片,大家咒骂着,惊叫着,失魂落魄着,很多人都打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还有人干脆挤到前边的车厢去,一探究竟,乘警也跳下车,沿着铁道往头里跑。十几分钟之后,大家才知道,原来有个牛鬼蛇神畏罪自杀,卧轨而死。当列车再启动时,我们都趴在车窗口上瞅,什么都没瞅见,只瞅见一领草席铺在道边上,露出一双赤脚来——

黎彩英瞅上一眼就赶紧捂住嘴,没尖叫出来。我则把脑袋扭到一边去,尽量不去看。江晓彤却坦然自若地劝我们,活该,谁叫他自绝于人民来着。可是,他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呀!我想说,却没说出口,我知道我要说了,江晓彤有一万句话可以驳我,把我驳得体无完肤。我拼命咬着嘴唇,叫自己镇静下来,可是,我直翻胃,我真怕在列车上吐出来。

不知什么时候,柳纯沛开始一趟又一趟地跑到两节车厢的衔接处的水罐那,帮女生打水,将一个个空的和半空的军用水壶装满,跑得他汗流浃背。郑建国忙着取景,拍摄,叫柳纯沛也给他罐上一壶水,柳纯沛迎头泼了他一盆凉水,让他自己去,不缺胳膊不缺腿,凭什么剥削别人。郑建国叫他噎得上不来下不去,他使劲儿咽了口唾沫,搁在平时,他早就翻脸了,而现在,当着这么多女生的面,他只恶狠狠地哼了一声。也是,打水还得排队,人摞人,跟上厕所一样,灌一壶着实不太容易,柳纯沛拒绝郑建国也很正常,我觉得。不过,郑建国却认为柳纯沛见色忘义,好小子,走着瞧,早晚给你点儿颜色看看,郑建国想。杜亦从包里掏出一把水果糖,递给黎彩英,黎彩英又递给我们几个,我想接,却又不好意思,吃零嘴都是女生的天性,一个小伙子嘴也这么馋就太丢人了,所以,我拒绝了,其他人除了柳纯沛,也都没伸手接过黎彩英手里的糖。杜亦羞怯地将余下的水果糖又放回书包里,撅着个嘴。我有点儿后悔了,早知道她会因此而不快,我就接受她的好意了,再说,我平时也很少能吃上糖,不赶上年节,几乎不可能有糖吃。现在车厢里安静了许多,初次远行的激动不已渐渐淡了,随之而来的是离家的惆怅和忐忑,这么一来,刚才还热火朝天的车厢气氛,骤然间变得又寂寥又伤感。我翻翻书包里的东西,想转移转移情绪,竟意外地发现了一沓明信片,所有的下款都填写好了,是家辉的地址,这一定是家辉放进去的,希望我每到一个地方都通知他一声。家辉的理想是走遍祖国大地,所以才热心地组织我们这支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可惜,他命不济,偏偏赶在节骨眼上家里出了麻烦,不能成行。我不禁替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很惋惜。你是不是想家了?黎彩英冷不丁突然问了我一句,我竟无言以对。

我怎么会这么没出息?好男儿志在四方嘛!我铿锵有力地回答她是在迟疑了整整一分钟之后。黎彩英冷笑一下,将视线投向窗外,远处,狭窄的山路,有一辆手扶拖拉机蜿蜒爬行,扬起的尘土像喷气飞机后屁股上吐出的烟雾。我知道,黎彩英不信我的豪言壮语,其实,我自己也不信。这时候,一声长鸣,一辆迎面驰来的列车呼啸而过,上面坐满了跟我们一样穿着打扮的红卫兵,他们奔北京来,跟我们正好南辕北辙。合着我们出来,就是给这帮小子腾地方,杜寿林愤愤地说。他爸在煤场上班,家就在煤场堆煤末的小屋旁边,因为屋子不通风,他长了一脸痱子。他六岁才跟母亲从乡下到北京来,跟我们相比,他似乎更爱北京。要不是他跟我跟家辉莫逆,他才不舍得离乡背井出去冒险呢。晌午了,车厢里跟蒸笼一样热,我们男生都敞开怀,拿报纸当蒲扇呼打,而女生却不敢,顶多是把领口的扣子解开一个,即便是如此溽热,我还是能闻到她们身上所散发出的那种难以形容的香味,她们一定是天天都用花露水洗澡,不像我,一个礼拜才到我爸的单位浴池去洗一回,还打的是黑胰子,一点儿香味都没有。突然一阵骚乱,原来是清华和北大的那些人告诉大家到天天读的时间了,早请示,晚汇报,一事当前先对照,大家只好掏出语录本来,那些人俨然是领导,肆无忌惮地对大家指手画脚,不就因为他们都穿着军装,都扎着军皮带吗!不就因为他们学校出了个聂元梓、蒯大富吗!他们就有权叫我们把腰板挺起来,严肃一点,还说什么忠不忠看行动。江晓彤愤愤不平地告诉我们,别答理他们,我们收拾行李,准备下车。我问这一站是哪儿?他说他查过列车时刻表,下一站是柴沟堡。喂,你们几个磨蹭什么?那些人冲我们喊。江晓彤理直气壮地说,我们到站了,该下车了。那些人没脾气了,只能干瞪眼。

江晓彤从裤兜里拿出个哨子来,鼓起腮帮子使劲儿一吹,我们的人马立刻集中起来,这个哨子还是我前天夜里撬开体育老师的抽屉偷出来的,差一点儿被发现。

黎彩英她们几个咬了咬耳朵,突然宣布,我们也在这里下车!就这样,在全车厢的注目礼中,我们两队人马大摇大摆地下了车,望着列车又轰隆轰隆地开走了。我们在小站的角落发现了一个压水井,欢呼着跑过去,压上水,一边喝一边洗头,浑身都浇得精湿,我们倒无所谓,黎彩英她们就是另一番景色了,透明的衣衫箍在她们凹凸有致的腰肢上,难免唤起我们难以按捺的情愫。幸亏江晓彤挺身而出,招呼大家排好队,立正,稍息,报数——男男女女加起来,正好十五个人。我们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站,一直前行。我们去哪儿?我悄悄地问江晓彤。江晓彤严肃地抨击了我一句,安静,遵守纪律。他面沉似水,每一个字后面都点上一个感叹号。众目睽睽之下,我觉得很丢脸,不再言语,只将两眼直直地注视着前方,眼睛里充满着怒火。他江晓彤在班上也不过就是个政治课代表,跟我差不多,我还是语文课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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