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没退缩,照对方裤裆踢了一脚,疼得对方扔下砖头,捂着裤裆直蹦跶,要不然他非得给我开瓢不可。正乱着,有人喊,民兵来了,刚才招呼我们来的那个同乡嘱咐我们一句,走人,记住了,逮着了不许说我们是北京人,咱不能给北京人脸上抹黑。呼啦,人群散去,两边都不想被抓起来,跑得比兔子还快,一溜烟就没影了。招呼我们参战的那个小子说,今天你为咱北京人光荣负伤,往后回北京,我加倍报答你。
回去,不能告诉黎彩英她们实情,我们冲出了重围,找了个僻静地方歇腿,江晓彤对我们说,他似乎很后悔,我们明明是出来锻炼自己的,怎么打起群架来了?
也是情势所迫,万不得已,我劝慰他说,往后我们多注意就是了,就是刀架脖子上,也不再掺和这些事了。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江晓彤貌似叮嘱我们,其实他是在叮嘱他自己,谁再犯,就把谁清出革命队伍中去,我也不例外。
找到黎彩英她们,她们正着急,见我们回来都围过来,唯有黎彩英哼了一声,气冲冲地走开了。尤反修过来问我受伤了没有,又是柳纯沛嘴快,告诉她我挨了一板砖,幸亏躲得快,要不就不朽了。尤反修解开我衣扣,看我的伤处,只见已经青紫了。她拿出一小瓶紫药水来,给我搽,我想不到她出门居然会带着这玩意儿。江晓彤主动检讨了一番,怪他是非观念不强,才参与了这次斗殴事件,性质是严重的,请同志们多多批评指正。我听出来了,他的话是冲着黎彩英说的。
经这么一闹,转天,参观革命圣地的心气锐减,那种可歌可泣可惊可叹的襟怀大打了折扣。转悠了一圈,我就缩在一个角落坐下来,等他们,尤反修兴致勃勃,你怎么不走了?她问我。我说我累了,你去吧。尤反修问我是不是肩膀太疼了。我说不是,就是有点儿累,叫她放心。他们都走了,杜寿林留下来陪我,我问他怎么不去观景,他说他不喜欢这里的风景,再好的景致也好不过天安门。这时候,我意外地发现就在不远处,杨东升跟俩外地人鬼鬼祟祟地交谈,我想起江晓彤对我的嘱托,让杜寿林别挪地方,原地等待,我就追了过去,本来想搞它个突然袭击,可是杜寿林很快就走开,混入了人流中,找不见了,我只好拦住那俩外地人,质问他们刚才嘀嘀咕咕在捣什么鬼,那两人显得异常的慌张,一把将我推个跟头,撒腿就跑。杜寿林见我吃了亏,咋咋呼呼地就冲过来,我怕他传个满城风雨,就选择了息事宁人,任凭杜寿林怎么刨根问底,也不吐露实情。我有点儿佩服江晓彤了,还是他的警惕性高,从今日之所见所闻,杨东升这小子果然有重大嫌疑,我早晚要揪住他的狐狸尾巴,叫他的真实嘴脸大白于天下。杜寿林嘟噜着脸子说我不讲义气,有事总瞒着他。我经常到他爸的煤场去玩,算是不错的朋友,他这么说我,倒叫我左右为难了,最后我只好答应他,我正在追查一个谜案,等到有了线索,我保证头一个告诉他。杜寿林见我态度诚恳,不像是骗他,这才稍觉宽慰,面部肌肉遂松弛下来,不再横眉立目了。
石磊、杜寿林赶紧走,一分钟也不能再耽误了,这时候,江晓彤气喘吁吁地跑来,后边跟着黎彩英他们一行。
发生什么事了,慌张成这样?我跟杜寿林都被他的表情吓住了,赶紧问个清楚。
南蛮子拉来大队人马,要跟我们决一死战,江晓彤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还从没见他这么仓皇过。
他们来他们的,我们走我们的,不跟他们两拨掺和就是了,我故意轻描淡写地说。
江晓彤担心回到北京,认识我们的同乡会谴责我们临阵脱逃,脸上挂不住。我说,那么我们就举手表决,同意不参与武斗的请举手。全票通过。趁我们的同乡还没找到我们,来拉我们当壮丁,就赶紧撤退。就这样,我们仓促地离开了延安,没参加所谓的“延安保卫战”。杨东升说,我们何必如此狼狈呢,充其量就是跟他们干一仗嘛。郑建国把相机用一层又一层的废报纸裹好,装在书包里,对杨东升说,要干一仗,你去干,我们不拦着。这么一说,杨东升又怕了,闭上嘴不言语了。半路上,我们还遇见一个散兵游勇,要加入我们的行列,他说他是天津十七中学的,掉队了。黎彩英见他狼狈得脚下只穿着一只鞋,就问他怎么回事,他说他的鞋在火车上挤掉了,江晓彤征求大家的意见,大家都可怜他,就允许他跟我们同行。江晓彤给他讲了几条纪律,包括不许擅自行动,不许投亲访友,不许个人偷嘴等等,他满口答应。这小子嘴也甜,这个叫姐,那个叫哥,没俩钟头就跟大家打成一片。路过一个合作社,黎彩英还出钱给他买了一双革边鞋。赶到车站,我们爬上一辆货车,钻进帆布里头去,枕着麻袋睡一大觉。女生睡不着,总想探出脑袋瞅瞅到什么地方了,我又把她们按进帆布里,对她们说,管它到哪儿呢,暂且听天由命吧,反正是在我们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要是叫押车的发现你们,就得把咱们都轰下去。女生比男生的好奇心还重,她们想知道麻袋里装的是什么,拿个指甲刀割开麻绳子,原来里边装的是黄豆。柳纯沛说,要是黄瓜就好了,可以败火。黎彩英说,你要是个女的,准是个又馋又懒的拙老婆。这时候,江晓彤把食指竖在唇边,嘘,你们小声点儿,车好像靠站了。
撩开帆布一条缝,看看站牌,是澄城。江晓彤拿出地图册,找了找,离西安还远着呢。这时候,杜亦突然惊叫起来,坏了,押车的朝我们这边过来了。我们赶紧往后边转移,可是,有几个车皮拉的是拖拉机,没遮没挡,我们要去哪,肯定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幸好最后一节车皮有帆布,江晓彤命令我们,后撤。每个人都跟侦察兵似的匍匐着向最后一节车皮爬去。
我一马当先。
刚撩开帆布想钻进去,一声叫唤把我吓了一溜跟头。
里边不仅有人,而且有一大堆人,个个捏着拳头,仿佛随时将我打翻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叫我永世不得翻身。我见她们都扎着鬏鬏,是一色的娘子军,就闪身到一边去,让黎彩英跟她们交涉。她们来自唐山,目的地是成都。黎彩英跟她们联络联络感情,她们允许女生留下来,男生则不行。我们赶紧跟她们表态,我们都作风挺正派的,除了柳纯沛。她们问哪个是柳纯沛,我们说就是成心把白衬衫领子翻在军装外边的那个,几双大眼珠子立刻都跟匕首一样投向柳纯沛,柳纯沛赶紧大叫冤枉,把我们都逗笑了。我们这么一笑,她们高度紧张的神经似乎也松弛了下来,勉强给我们让出一块地盘,告诉我们,快埋伏好了,别暴露了目标。地方太狭窄,坐下来大腿蹭大腿,开始特别不自在,货车开起来,才逐渐适应起来。刚才在我们来之前,她们大概正听一个扎红头绳的女生给她们念书,这会儿,平安无事了,她们叫她接着念,可是有我们这些不速之客在场,她嘀咕,江晓彤就问她念的是什么书。她们当中一个领头的回答说,《红岩》,怎么着,不许呀?江晓彤沉吟了一下,我听说这里边的双枪老太婆过去曾当过叛徒。那个领头的说,我们就是为批判才让她念的。黎彩英她们也想听,就和稀泥说,念吧,我们一起批判批判。扎红头绳的女生说,我总不能白给你们念吧?我问,难道你还要报酬?扎红头绳的女生说,起码得给我两块大白兔奶糖。好吧,我答应了她。
听着听着,我们就都听进去了,到动情处,个个眼泪汪汪。杜亦跟尤反修本来早就读过这本书,听到半截,又沉浸其中,叉着手,肩膀控制不住地一耸一耸的抽搭着。江晓彤闭着眼仿佛是在酣睡,其实,我知道他是装的,他也支棱着耳朵听着呢,一个字也没落下。
下边呢?扎红头绳的女生只要一停下来,我们就催她。
急什么呀,我总得喝口水润润嗓子吧,她说,明知她是故意端架子,也没办法,谁叫咱想接着往下听呢!
这本书大概读到三分之一的地方,那个领头的女生提醒我们,下一站就是西安了,你们要是下车的话,现在就该准备准备了。可是,我们正听到裉节上,吊着胃口呢,一门心思想知道江姐被逮起来以后怎么着了,甫志高最后是怎么个下场……江晓彤说,本来我是计划在西安下车的。郑建国说,西安不就是一个华清池嘛,算了,不去就是了。江晓彤斥打他说,你就知道游山玩水。我跟黎彩英她们几个女生的意见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