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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赐不给我任何说话的机会,就这么紧紧握着我的手滔滔不绝,语速急促而凌乱,泄露了他的紧张,而这种紧张源于他过分热忱的期待和渴望,他说:“悦容姐,在这有生之年让我保护你好麼?我不会强占任何人在你心目中的位置,你可以继续爱你所爱的人,但只要能在我身边,也让我在你身边,那么等到有一天你因为思念突然来袭而痛苦万分的时候,有我在身旁安慰你,替你分担痛苦,你就可以过得轻松快乐一点了。”
我微微垂下眼睑,暗暗失望,天赐终究也不愿我和萧晚风在一起。
怎么可以忘记了,他比在劫更恨萧晚风。
摒除那些情感恩怨,萧晚风对于在劫而言不过是个人荣誉上的耻辱,而天赐却截然不同,天赐肩负的楚姓家族的血海深仇比在劫更浓烈,更直接,也更尖锐,萧晚风甚至曾经迫他亲手毒杀了幽王赵熏和五姐楚芮媛,还有九姐楚丽华和姐夫柳固安,天赐曾在血泪中向我起誓,绝不让他们白死,如今又怎么可能会让我跟晚风厮守终生呢?而且我是知道的,他爱我。那么,跟他在一起,跟在劫在一起,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披着公主华丽高贵的外衣,一个转身又脱去这件衣裳卑贱无耻地做他床上的女人罢了。
我忍不住想冷笑,而他依旧说得投入,殷勤地询问:“悦容姐,你还记不记得‘溪凌幽欣’?那里我一直为你保留着,我一直都这么希望着哪一天你要是累了,不愿再四处漂泊了,就可以回来,永远住在那里,不再离开了。”
溪凌幽欣,溪凌幽欣……
我怎会不记得“溪凌幽欣”呢,这四个字里晦涩藏着天赐对我浓厚的情感,恍惚间好像都回到了东瑜那场飘零的烟雨中,他说,心有灵犀,我心里有你啊,悦容姐。泷的丝雨中相对而视,他欲言又止,徘徊许久,我只轻叹一声,然后转身离开。衣角卷起的一串雨珠划了个抛物线跌落水洼中,点点涟漪,瞬间消失,就像感情,波澜未起时,就已烟消云散。
“天赐,我……”
“什么都别说,悦容姐,你听我把话说完。”
他羞涩地笑了笑,“我一直都这么认为,人来世上走一遭,就是为了经历生离死别的,而我今生最大的幸运,就是在这生离死别中遇到了你。我爱你,悦容姐,今时今日我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坦坦白白地跟你说出这三个字,曾经我惴惴不安地怀着这份感情藏着捏着,多么害怕你会看轻我,但现在我知道你不会,我和楚在劫没什么不同,我们都是你的弟弟,但我和他也是不同的,因为我比他更懂得尊重你,爱护你。所以我绝对不会像他那样借着爱的名义伤害你,我会疼你,敬你,一生一世保护你……所以,衷心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我和他之间,到底哪一个才是你余生的依傍,好麼?”
眉宇纠结,心乱如麻,我和在劫都那样了,已经错得无法挽回了,又怎么可以让天赐也深陷泥沼不可自拔?
“不,天赐,你听我说……”
“我知道,这是一个很难的抉择,反正离元宵节还有一段时日,我给你时间好好考虑。”
他再次强硬地将我的话语打断,起身道:“好了,你累了是该休息了,我就不打搅你了。”
说罢起身要走,我急忙喊住他,这会儿不跟他说明白,以后就更加不清不楚了。
他回过身对我微微一笑,“忘记跟你说了,悦容姐,新年快乐。”
我一怔,回道:“天赐,新年快乐。”
他点点头,说了句“祝你好梦”就阖门离开了,我回过神后懊恼不已,怎么就这么被他躲了过去?
天赐刚刚话中的意思,我是听得明明白白的。他说他跟在劫没什么不同,言外之意,两个人都是我的弟弟,我可以冲破亲伦跟在劫相爱,没理由再去拒绝他;他又说他跟在劫是不同的,他布下温柔的暖床,只为将我纳入怀中。如果真的非要在两个弟弟之间做出选择,天赐说得没错,我是该选择他,没有人会舍弃尊重和宽容,而去承受令人窒息的霸情绝爱,在劫的感情太浓烈了,常常让我觉得难以负重。天赐却不知道,就算这样我也无从选择,因为这是我欠在劫的,前世欠了他,所以今生只有还得份。
弥漫在我和在劫、天赐之间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天赐总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借故分开我与在劫的单独相处,尤其在入暮时分,总在我房中以下棋为名逗留至深夜也不离开。在劫初经情事,食髓知味,恨不得日夜与我恩爱缠绵,怎容忍得了天赐如此蓄意找茬破坏?这夜两人又在我房中大吵起来,我习以为常,也就充耳不闻,喝着热茶,随意拣来一本书籍翻阅,深知此番他们哪怕吵翻了天也断然不会再像先前那样大打出手了,寻其缘由还得从两日前说起。
那日早晨我刚刚起床,在檀芸和小荷的伺候下梳妆完毕,刚吃了几口早餐,正纳闷这日在劫和天赐怎没来我这里闹腾,还有点不太习惯,就听闻大雍城太守王陵求见。王陵一见到我就直呼:“公主千岁救命啊——”噗通跪在我面前哭得老泪纵横。
一经询问,方知出大事了,在劫和天赐居然要在大雍城内武斗,这次可不是两个人单打独斗,而是两国大军的武装对垒,现今大雍的御林军和天楚的虎贲卫已经将大雍城天台围得水泄不通,城外的三万大雍军和五万天楚军也整装待发,就等双方国君一声令下,发动攻城围剿之战。现在城中百姓逃不出城,都闭门不出,嚎嚎大哭,如临大难,身为雍城太守的王陵那是死的心都有了,走投无路之下才来向我求救,是深知我与那两位恣意引起祸事的任性国君为血亲姐弟,并且感情十分深厚,或许由我出面调解可免去一场战祸,也算死马当做活马医。
这次王陵误打误撞倒是找对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之所以这么恶化,声势搞得这么大,最大的原因就出在我身上。
天赐多日来蓄意不让在劫再有机会将我带上床,那是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把万花楼的姑娘都喊了十来个送进在劫的房中。我也顺水推舟乐见其成,毕竟跟在劫发展成那种关系虽然已是既定事实,但至今还是难以习惯这样的转变,不管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我都需要过渡一下。在劫忍了几天,知道我也有意躲他,彻底怒了,那日早上遇见天赐,两人一言不合,又要打起来。
天赐这次吸取教训了,一对一地打爷打不过你,没关系,爷还有千军万马,何必犯傻让自己白白挨拳头?
在劫冷笑,别以为只有你有军队我没有,你要群殴是吧,我奉陪到底。
于是两人之间的争执,就由小时候的小规模群殴,演变成了如今这等大规模的群殴。
当时听完王陵的汇报后,我只差一口气,就可以气昏过去了。
这两个人都是一国之君了,怎么还这么胡来?幸亏城中只有两三千的御林军和虎贲卫,若是城外的军队都冲进来,那一场大战就免不了了。他们当打仗是儿戏麼,就算是儿戏有这样儿戏法的麼,在冀州订下的停战协议都算放屁麼,现在还是过年过节他们知不知啊!
喝下一口茶定定神后,起身便往外头冲。
等出了楚府到天台的时候,一大片黑森森的御林军和虎贲卫正在热轰轰地对骂,而在劫和天赐两人就站在两列甲士的最前头,面面相立,一言不发,冷笑对冷笑。
待看到我怒气冲冲出现后,两人都一怔,纷纷露出忐忑不安的表情。
我大喊:“在劫,天赐,我找你们有事!”
两人吞了吞口水,问:“什、什么事呀?”
我怒道:“吃早饭!”
然后拉起他们的手,就这么在几千甲士的瞠目结舌下堂而皇之地离开了。
王陵还在风中凌乱,不明白这场战祸到底是解了,还是压根就是一场玩笑?
回到渊澜院后,我哭得撕心裂肺,要死要活的,左右怎么劝都不听。两人妥协了,说:“姐姐,只要你不哭,你就放话吧,要我们怎么做都行,全听你的。”我赶紧将自己准备好几日才完成的“未来三年内弟弟们的势力发展计划协议书”拿出来让他们签,此中自然包括划分冀州三郡和停战三年的条件。天赐早就听我说过这事,看完协议后反应还算平静,在劫可就气得脸色铁青了,一把将协议书撕得粉碎,指着天赐的鼻子骂了一句:“想都别想,一年内我必荡平天楚,灭了这厮!”
我立刻趴在桌上嚎嚎大哭,“好啊,现在我的话都没人听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早日死了算了,也免遭人世这份苦难和折磨……”说罢往梁柱上撞。
两人都知道我在作态,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