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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放不下,就找新地方。”
“老爷,您倒是真大方,他们跑的跑,颠的颠,把这些东西都甩给咱了,这也太多了,一百年我们也吃不完哪。”
扎西不理他,拿过账本扫了两眼,然后又说:“刚珠,这些粮食要分散保存,放到不同的地方。这个庄园留一部分,抽调一百袋青稞送到八廓街的商店里去。”
“卖吗?现在可没人买。”
“你不用管,照我说的去做,再调一部分,送到阿妈庄园去。……娘底沟那边不是有个山洞吗,那里面也要存放一些,派人看着。”
“山洞里倒是好,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粮食霉不了。”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这些粮食要有放在明处的,有放在暗处的。”扎西说着,看到墙角下的皮垫上放着骰子,他走过去拿了起来。
刚珠更糊涂了,他问道:“老爷,您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扎西晃了晃手中的骰子,神秘地说:“赌博!我要大赌一场!”
巍峨的布达拉宫下面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热闹,气氛萧条冷落。石阶下端有两名藏兵在执岗,显得很懈怠。扎西穿着四品官服骑在马上,在随从旺秀的陪同下,来到布达拉宫台阶前下了马。
僧官强巴迎了上来,他问道:“德勒老爷,您今儿得闲?”
“我来上班。”扎西尴尬地说。
“噢,瞧我的记性,您是新任的钱粮局局长。局长大人,扎西德勒!”
“强巴大人,扎西德勒!”
“德勒大人,您来过了,就算点了卯,今儿还是请回吧。”
“我不用天天来上班吗?”
“各位大人都走光了,您还上什么班啊?留守拉萨的各位大人都在家里办公,有事儿我会派人去找您。”
扎西明白了,他只好说:“好,那我也回家吧。”他转身刚要往回走,突然看到边巴从远处踉踉跄跄地走过来,他破衣烂裳,丢盔卸甲的样子,来到布达拉宫前跪在地上,一个头磕下去,便爬不起来了。扎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快步上前问道:“边巴,是你吗?”
边巴疲惫不堪,慢慢地抬起头,他惊诧地问:“老爷,真是老爷,您回拉萨啦?”
“你怎么在这儿?少爷呢?”
边巴瘫在地上,哭了起来:“老爷……我和少爷被红汉人的军队打散了……”
“别哭,别号丧啦,白玛少爷呢,他在哪儿?”扎西急躁地问。
边巴被吓得止住哭,他抽泣着说:“少爷带着我们到了昌都前线,我们被编进牟霞的藏军第三团开到了金沙江边,和红汉人的部队刚一照面,还没放几枪,我们……我们就被打散了……我和败下来的兄弟们躲进雪山里……”
“你再没见到白玛少爷?”
“没有。牟霞的部队抵不住红汉人的进攻,有的被打死,有的被俘虏,全都败了。后来,枪炮声不响了,我和几个藏军兄弟沿着官道往回逃,一路讨饭,走了一个多月才看到布达拉宫。”
“我知道了,扶他回府吧!”
旺秀把边巴拉起来,扶着他走了。扎西却没站起来,他脸色苍白,最后,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入夜,德勒府客厅里的汽灯吱吱地响着,照亮了每个角落。扎西坐在藏桌后面,闭着眼睛,无精打采的样子。刚珠整理好了账目,念给他听:“……磨好的糌粑八百六十藏克,印度大米三千一百藏克,酥油九百五十藏克,今年新打青稞二万六千七百零三十藏克,去年陈青稞一万一千八百藏克,青油五百五十藏克,风干牦牛肉七百零二十袋,风干羊肉四百九十二袋,奶渣三百四十袋……”
扎西冲他挥了挥手说:“别念了,你也坐吧。”
“我还真得坐一会儿,这账目念得我心惊肉跳的,腿肚子都转筋啦。”刚珠说着,坐了下来。
“我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粮食。刚珠管家,要不是逃难,大家需要现钱,谁会这么便宜的价格卖给你。你想收,也收不起啊。”
“搁在过去好了,咱发大财了。可现如今,谁知道红汉人哪天杀进拉萨,咱这不是请等着让人家抢嘛。”刚珠哭丧着脸说。
“你说对了,红汉人的军队来了,他也得吃也得住啊。”
“那我们不就遭殃了吗。”
“所以,我让你把这些粮食分散保存,放在明处的,备好了让红汉人去抢,他们抢够了,就不会害我们性命!”
刚珠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了笑容,他说道:“放在暗处的,咱藏得严实,他们抢不去……这主意太好了!”
“拉萨城里到处是逃不走的黑头百姓,到时候,你去把藏山洞里的粮食偷偷地拿出来,既可以自用,也可以赈灾。”
“那咱……是老爷功德无量啊!”
“多积些功德,也许能保佑白玛少爷平安到家。”
“老爷,别看您不说,我知道您心里惦记着白玛少爷,要不,我们派人出去四下寻寻?”
“藏东地广人稀,你去哪儿寻啊?”扎西说完,叹了口气,起身回了卧室。
他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白玛生死未卜,自己却束手无策,怎么办呢?他伸手打开收音机,收音机里是一家印度的英语广播:“……据消息灵通人士透露,一封拉萨喇嘛的亲笔信已由拉萨地方政府派专员送往新德里的中国驻印度大使馆。拉萨喇嘛在信中报告了他的亲政经历,表达了谋求和平的意愿。这封信已由袁仲贤大使转交新建立的中国中央政府……”
突然窗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扎西一惊,翻身下床,奔到窗前向下张望。院子里,奴仆跑去开门,大门一开,门外竟站着白玛和两名手执火把的仆人。扎西看得真切,他披上衣服,转身朝房门而去。
刚珠已经把白玛迎进了客厅,他问道:“少爷,您怎么找回来的?”
“我先去了姨夫家,他告诉我,你们回拉萨了。”白玛答道。
女仆把铜盆端来,倒上温水,侍候白玛洗脸。扎西上下打量,左看右看,等白玛将擦脸的毛巾递给女仆,他便上前抓捏白玛的肩膀、手臂,急切地问:“没伤到哪儿吧?”
“没伤着。”
“没伤到就好,没伤到就好。快坐下,快坐下。”扎西拉着白玛坐到卡垫上。他又急不可耐地问:“你是怎么逃回来的?”
“爸啦,说起来……太丢人了。”白玛惭愧地说。
“吃了败仗,我都听说了,府上去的其他人呢?”
“打散了,别说我们,就是藏军正规部队也不是解放军的对手,兵败如山倒,藏军成建制地被解放军给俘虏了。只有两名奴仆紧紧地跟着我,没被打散,我们也被解放军缴了枪。”
“一定吃了不少苦头。”
“解放军优待俘虏,没碰过我们一指头。”
“你也别瞒我,抓到俘虏哪有不打不骂的,你们怎么从集中营里逃出来的?”
“爸啦,说来您不信,我们被俘虏以后,有吃有喝,解放军除了向我们宣传他们的政策,还发了遣返证明、口粮,每人又发了回家的路费。仆人领两块大洋,他们见我是贵族少爷,给五块。”
“解放军够有钱的。”刚珠插话说。
“遣散我们那天,总共发了好几万块大洋,是用十几头牦牛驮来的。我和仆人算民兵,解放军还发还了我们的私人枪支。”
女仆端着食物进来,摆在藏桌上,白玛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扎西心疼不已,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爸啦,您怎么这么看着我?”白玛被扎西看得发毛,他问道。
“爸啦以为今生见不着你了,没想到,活蹦乱跳地就回来了,太好了。”
“少爷,解放军都长得什么样儿?是红头发,绿眼睛吗?”刚珠问道。
“听谁说的?”
“都这么说啊,我不相信,那不跟唐卡上的护法金刚一样了吗。”
“解放军还真是来护法的,我在昌都还被请去参加过一次宴会,是解放军的王其梅长官宴请阿沛噶伦、帕巴拉活佛,让我去陪吃了一顿。”
“有这种事儿?你见到阿沛噶伦啦?”扎西问。
“见到了,我还给他敬了酒,王长官对阿沛噶伦非常尊敬。”
“怎么个尊敬法?”
白玛沉思片刻,然后说:“比方说吧,昌都战役以后,解放军进驻了昌都城,他们的指挥部也搬进了昌都总管府。后来,阿沛噶伦返回昌都,解放军的长官们马上腾出总管府,搬到操场上住帐篷,总管府那些暖和的屋子又还给阿沛噶伦和总管府的官员们。噶伦的随从过意不去,感动得都落泪了。……帕巴拉·格列朗杰欢迎解放军解放昌都,他积极地呼吁和平解放拉萨。”
扎西听罢,眼睛一亮,仰天长笑。
白玛被他笑蒙了,他奇怪地问道:“爸啦,您怎么啦?”
扎西依然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