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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有个性的姑娘,真是有趣啊……”
颜梓摸着下巴的胡渣,满含兴味的说道。
——是谁跟你说她有个性来着,下次让你去伺候这位神仙,你就知道厉害了!
薛汶内心默默流泪,再也懒得去纠正他细微的用辞差别,反正到时候他会见识到,又何必自己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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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离如愿要到了一个单独的巨大车驾——这是从运输辎重和战利的车辆中生生挤占来的,看着管军需的校尉铁青着脸飒羽而归,她与麻将对视一眼,露出个诡怪的笑容来。
“好了,你们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我来吧。”
那八个宫女虽然和她相处时间不长,却是深入了解了她的秉性,于是听话的放下手中打包的行李,齐齐告退——眼前这个贪婪成性的公主,明摆着是把自己私藏的金银宝物拿出来,不会留自己这些人在现场观看的。
这么贪财小气,小心被铜钱压死……
有人在心中如此怨恨道。
丹离肯定是没听见她们心声的,她拉下帘幕,使了个眼色,麻将立刻窜到了床底下,用小钢牙拖了一只大木匣子出来。
它的牙齿极为灵巧,居然会开匣盖——这是平日里偷吃偷喝时练就的。
豁的一声,匣子被倒翻在地,里面的零碎和整齐的金银小锭和玉器首饰集成了一堆。
麻将用爪子拨弄着,隐隐绰绰的发出声响,若是有人在外偷探,必定能清楚地听到数钱的声音。
丹离站起身来,从摆着五花八门话本小说的书架背后抽出一叠符纸,以火烛点燃,随后用银盘接了符灰,开始在房间四周的地上均匀挥撒。
她手中拈了符灰,喃喃低念后,只见一道朱砂色光芒闪过,符灰竟带上了些血色。
随后她一一开启自己的珍藏——
从残破不起眼的陶罐中取出十二只满是尘垢的篆印,印章字体歪歪斜斜,又是用粗劣的条黄石雕成,看着简直是儿童涂鸦的游戏之作。
当她的手触及印章的瞬间,印章光芒一闪,顿时不似方才那般粗陋模样。
但见室内风雷密布,七彩云光明灿不可逼视,十二枚篆印竟飞入空中,发出吞天灭地之威能!
室内半空中出现各种异象:日月高悬、大地龟裂、水川奔涌、龙云祥瑞……不一而足。
但见此室竟是陷入一片虚空,上下左右前后尽为冥暗,日月高悬于空,昊华与清辉夺目,仿佛盘古开天,又似不周山倾,洪水肆虐,随即又有龙自渊起,腾空吐雨,云化九瑞,不一而足……
奇怪的是,如此巨大的动静,却丝毫不能传到外间,隐约间听到数银锭的声响,那是麻将还在继续劳作。
“十二信印,收。”
她声音低而清脆,一声令下,十二道篆印化为金芒,齐齐飞入陶罐之中,随即恢复了它们那粗陋可笑的模样。
丹离又从壁橱的犄角旮旯里找出许多大小物件来:缺了边的黑色兽角,好几盒空白符纸,镂空桃木小箭,银线串起的小八卦金钱……甚至连一大束蓍草也没放过,统统搜刮打入包裹之中。
最夸张的是她从墙角拖出一具古琴来:琴面已经焦黑得看不出本来色泽,三两根弦懒洋洋挂在上面,如同鱼须一般闪着光。
此琴看着不大,却似乎很重,丹离弯着腰拖行而来,险些一个踉跄摔倒。
好不容易把琴放下,她俯下身,熟练的在地砖上数出一块,用指甲撬开,地砖下顿时又出现一个描金楠木匣。
那匣子很小,描金作工却十分精致,楠木的沉凝香味在虚空中缓缓散开,让人觉得安宁放松。
仿佛是一场恍惚的梦……泛黄的木匣,手指轻轻的打开,取出那方闪着光的凉缎包裹。
不用打开,心中已经千万次描绘过其中包藏之物——
昏暗的烛光下,另一支水晶莲花钗出现在眼前。
与自己头上那支一模一样。
水晶莲花熠熠生辉,金雀钩尾暗金灿然,整支钗古雅隽丽,在暗夜中静静流淌着自身的光华,虽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却让人心头一震。
丹离稳稳的握住了它,如同千百次梦中一般。
不需用眼去看,只凭着手去抚摸它,便能感受那种熟悉的气息,钗身上的刻字,一字一画,都仿佛刻在自己心中。
她闭上眼,静静的,终于收敛起那一抹常有的笑意。
夜风吹起她的长发,双目紧闭之下,整个人竟带着意外的沉凝气质。
她只微微垂下了头,眉心的暗沉在这一瞬扩散为幽冷魔魅,无声的气流席卷了整个寝殿。
及腰的长发随风而动,她睁开眼,重新露出一道笑容。
若是有人看到她的笑,必定要吓得浑身战栗,立刻昏死过去——
那是比妖魔狰容更恐怖的微笑。
第十三章 无情有恨何人见
“十二年了吗?”
渺然低语中,烛光飘摇不定,微黄闪光的凉缎又缓缓包起了水晶莲花钗,素白的手指打着绳结,缓慢却是沉稳。
微颤的钗头终究湮没在重重包裹之中,连同那些层层叠叠的往事片影,也一并被沉埋在暗不见底的深渊。
匣子上带着九宫玲珑锁,丹离略微几转,便听见暗扣喀嚓一声,终于扣了起来。
“我们一起走吧……”
她抱紧了怀中的匣子,仿佛是对着它喃喃道。
回答她的,仍是满殿死寂。
她好似舒一口气,又好似硬生生在心底压抑着什么——那是比暴风骤雨更让人不安,恐惧的感觉。麻将在一旁却被惊得乍了全身的毛,睁圆了眼,连一声都不敢叫。
林林总总,终于收拾好了行装,仔细一看,除去这几日新得的一些奇巧珍物,一直伴随她身边的,拢共也只有一个包袱。
丹离站起身来,扫视着这间熟悉已极的宫室,“终于要离开了吗?”
并无不舍,更非伤感,只是单纯的感叹。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给予她童年欢笑,也烙印她最深噩梦的居处,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容来——
“永不再见了!”
她捏过麻将的肥爪,朝着这无声的旧日寝居挥了挥,算是最后的告别。
无形气流随猫爪而出,飘扬尽处,朱砂色符灰都在瞬间褪尽色彩,化为惨白色,下一瞬,齑粉不再凝聚,而是四散开来,从虚掩的窗扉弥漫而去,原地再无一丝痕迹。
廊下的宫女正在垂手侍立,冷不防被这阵灰尘扑面一冲,顿时绿鬓娇颜都成了灰头土脸。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灰尘!”
她们恨恨的拍打着衣裙,忍不住低声咒骂道:“这个无耻贪财的丹离公主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只怕是把她私藏的所有财宝都起了出来,准备带走了。”
“她这是在掘地三尺了吧?真是可笑,皇家怎么会出这种不要脸的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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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寒风夹杂着细雪扑簌而来,打在脸上冷刺刺的疼,渐渐融化成水,渗入眼中更是难受。
丹嘉公主抹了把脸上的冰冷水痕,眼疾手快的将险些跌出车的丹莹拉住,两人一齐倒地,虽然是滚地葫芦般狼狈,却终究没跌到道旁水渠中去。
“多谢皇姐……”
丹莹险死还生,不由的红了眼眶,却仍强忍着向长姐道谢。这几日的境遇磨难,使她平日的娇纵性格磨平了不少。
“此去京城路途迢迢,你自己小心便是,我也不能总看顾着你。”
丹莹点头称是,此时不远处遥遥传来清脆女音,仿佛在兴致勃勃的说着些什么——她看向嗓音来自的方向,那是一座崭新宽敞的朱璎四轮车驾。
厚锦缎帘的缝隙处,隐约有白气冒出,显示内中是多么温暖。
车中比她们想象的更为暖和。
丹离左手扶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右手执筷上下左右运转如飞,琳琅满目的食材被她放入锅中,片刻后便落入酱碟之中。
她还未来得及一尝,麻将从她肩上跳下,动作敏捷的叼走了那一片肉。
“麻将你很有精神嘛!”
丹离阴恻恻的盯着麻将笑道。
麻将喵喵叫着,似是在讨饶,但前爪如风,却已将肉片塞入口中,迅速毁尸灭迹。
丹离眯起眼,在满锅食材与麻将之间衡量了一下,终于决定先吃再说。
她才吃了几口,却觉所在车驾猛然停下,措不及防之下,她整个人连同一口锅都朝前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