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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潇当时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沈错的声音。在她办的这张新手机卡里,并没有存着沈错的号码,而她的习惯是,电话号码从来不存手机上,只存卡上。
“他是跟我一起,有什么事吗?”想了想,白潇还是决定老实回答。
潜意识里,她一直都相信,沈错不会伤害她。当然,她没有理由去相信,那个大漠星夜下,与她同陷流沙中的人会有伤害她的可能。
“他很危险,你最好跟他保持距离。”沈错说,语气有点呆板。
这样的话语,如果换个人来听,可能会觉得沈错是在吃醋了,或者是正厌恶着与他对话的人。但白潇听着,却全然不会这么想。她的瞬时反应是,浑身一机灵,然后压下紧张,问沈错:“他不是受了你的委托吗?你为什么还不放心他?是不是还有其他问题,你知道什么了?”
“你也察觉到了?”沈错的语气又是带上了淡淡的愕然,然后是了然,“你知道了也好,我不问你的秘密,但我必须提醒你,方秋卓虽然危险,但现在正追杀他的那些人更危险,你要想自保,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沈错忽然一叹,“罢了,当我没说,你珍重吧。”
他没头没脑地忽然挂断电话,只剩白潇坐在巴士上,愕然不解,对着自己的手机发呆。
三十一回:值得吗
沈错究竟在想什么?
白潇不是沈错,他们不止人隔千里,心更是相隔天涯,她当然无从猜测,无法理解。
沈错挂断电话,烦躁地在仓室里踱起了步子…………是的,他正在船上,而这艘外表完全就是普通富豪游轮的冰霜号里,实际上却隐藏着沈错最大的秘密,这艘游轮,从本质上来称呼,称它为海上移动实验室,还会更贴切些。
此刻的冰霜号正在爱尔兰岛以西的公海海域上游弋,它名义上的主人却不是沈错,而是一个没落的法国小贵族。那位伯爵先生酷爱海上旅行,变卖掉所有祖产,只为能够坐拥着一艘私人游轮,在海上自由漂流到终老。
说起来,这位伯爵先生还是一个浪漫而又带着苍凉色调的妙人,或者他还拥有许多艺术家的气质,可是除了沈错集团的核心人员,谁也料想不到,这样一个人却与沈错这个标准的商人有着无比深厚的友情。
“我亲爱的沈,你在烦恼什么呢?”本就优雅的法语从克洛德。伯恩斯坦的嘴里说出来,更仿佛带上了诗歌的韵律,“我们在海上,这里是大海……嗨,朋友,大海如此广阔,你的心胸不正应该也像它一样吗?让所有的烦恼都像这海中的泡沫,悄悄地融化在这宽广的海域里,不是很好吗?”
沈错转过身,向克洛德耸耸肩,微微苦笑,也用法语道:“可是克洛德。我的烦恼却像深海中的黑石油,它哪怕是消散开来,也会带起一片枯萎。更可怕地是,它只要火星轻轻一点。就可以烧成熊熊烈火,煮沸我心里的整片海洋!”
克洛德有些不雅地张大嘴巴,很是惊愕,好一会,才说:“沈,我从来没看到你这么烦恼过,甚至我曾经以为,你都不知道什么才叫做烦恼,因为你总是一副没有什么能将你难倒的样子。”
“克洛德,我有问题想要请教你。”沈错为坐在中央沙发上的克洛德倒上了一杯圣泽门干红。在带着暖黄色调地仓室灯光下,他的眼瞳显得格外温润忧郁,“在你下定决心一生都远离大陆,只在海上漂流的时候,你的心情是怎样的?”
“我很平静、愉悦,我觉得……我跳开了所有的枷锁,我会去到我最渴望的自由天堂。”克洛德微微笑了。神色悠然。
“你当时……就没有一点点犹豫和留恋吗?”
“为什么?我为什么要犹豫?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不是吗?我不是一个喜欢自己向自己反悔的人。”克洛德轻轻摇晃高脚酒杯,做着醒酒的动作,“至于留恋,那是肯定会有的。可这样地情绪并不能影响我的决定,相反,它将成为我一生珍藏的美丽印记。它更让我知道,我能来到这片大海上。漂流一生,是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而我,需要怎样去珍惜现在的生活。”
“那么,你在海上漂流已经快十年了,海上的种种危险虽然一次次地被你躲过。可是。你不寂寞吗?你不厌倦,你不害怕吗?”
“人的一生中。无论何时都在与危险搏斗。即便是在陆地上,也同样可能出门遭遇车祸,回家遭遇劫匪,这与海上地危险,又有什么不同呢?战胜它,我会更加感觉到自己的价值!”克洛德轻一口色泽鲜亮的红酒,脸上露出赞叹陶醉的神色,“寂寞都是人强加给自己的,我过我想要地生活,怎么会寂寞。哪怕……我这一生都得不到一个温柔的爱人相陪伴,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你还是在遗憾……”沈错叹了一个气。
“是的,我在遗憾……”克洛德地神色也有些落寞了,“可是这又怎么样?我想要得到一些,就必须舍弃一些,这就是代价。”
两个人都沉默了,良久,沈错方又低低问出一句:“值得吗?”
“我告诉自己,值得!”克洛德饮完杯中最后一点酒,轻轻将杯子放下,然后站起身,带着微笑,离开了沈错在冰霜号上的小居室。
可沈错还是觉得,他的背影,有些落寞。
值得吗?这个问题,沈错与其说是在问克洛德,还不如说是在问自己。
值得吗?
这一刻,沈错的脑中浮现出遭遇枪战那夜的情景,那夜,他奋力将白潇扑倒,他想用身体保护她,可白潇却用尽手段,反而反过来要去保护他!
那时鲜血如火,而情急之中,白潇以红唇封住他的伤口,红唇更如火!
那把火,一直烧融到了他地骨髓里。
他后来就总在想,白潇为什么会有那样地勇气?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宽容?
那个晚上,严格说来,根本就是他沈错连累了白潇!
所以,某些时候甚至表现得暴力地白潇,在沈错的眼里,却是温柔的。
她温柔的不是言行,而是她的心。
沈错是一个很谨慎的人,轻易不肯许下承诺,也轻易不会表露感情。他如果肯表白了,那就是真的许下全部了。
可是白潇却告诉他:恨不生同时。
为什么是“恨不生同时”?他们明明算是同龄人的。
到沈错终于明白,何为“君生我未生”之意时,一切也都晚了。
在意?不在意?对于白潇曾经的身份,说到底,沈错还是在意的。
他的在意不是厌恶,不是避忌,而是不知该如何面对白潇。
最开始他觉得白潇可爱,后来他觉得白潇固执,再后来他又觉得白潇温柔。即便她给大多数人的印象都是坚硬爽朗、任侠强横…………在沈错的眼里,白潇一切硬朗的成分都是被剥除的,在沈错的眼里,白潇就是纯粹的女性化的惹他怜惜。
而实际上,这一切却是那么的荒谬和一厢情愿,原来说到底,沈错认识的那个,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白潇,不是完整的白潇!
加上了白夜的二十年,白潇又会是怎样的白潇?
所以沈错即便一如既往地关心白潇,却又要问自己,值得不值得了。
然而这个答案,克洛德无法给他。
他也只能像克洛德一样,问自己,然后自己回答自己。
三十二回:电光火石
“你闻到没有?”方秋卓的身体忽然闪电般窜出,一圈之后,几个屋中的电灯就全被他关掉,而当小套房里一片漆黑时,白潇才堪堪反应过来,刚才还在指责她柔韧训练动作不到位的方秋卓原来已经在关灯一圈后又回到她身边来了。
“有血腥味……虽然很淡。”方秋卓一把拖住白潇的手,带着她退到小客厅左角的酒吧柜旁。酒吧柜是连接天花板,侧向阶梯形的,与墙面之间恰好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凹口,两人挤在这里,也算是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卡位点。至少面对攻击的话,只需要防卫正面就可以了。
当然,躲在这里的缺点同样也很明显,那就是如果被堵住的话,除了正面出击,他们将会无处可逃。可就当前的状况来说,这却是最佳选择。因为方秋卓伤势尚未痊愈,必须借助这样的位置来保持体力,而白潇的身体素质虽然很好,格斗技巧却不到家,虽然经过了十来天的训练,但也只不过是个比菜鸟好一点的半菜鸟而已。
白潇的心脏以着比平常稍快的速度跳动着,她感受着掌心的冷汗,拳头不自主地一紧一松地捏动。方秋卓虽然没说明白,但她也猜到发生什么事了。
隐藏在暗处的敌人终于找到了他们,并且深夜出击,而身体状况不妙的方秋卓和半菜鸟的白潇却只能在这里被动防御。
黑暗之中,近在身边的方秋卓却给白潇一种渐渐冰冷如雕塑的感觉,他地呼吸越来越轻。数十秒之后,居然轻微到了几不